接近年底了,在天台的苏程也没有想过他和江景朗的关系也保持了近两个月,两个月时间就习惯身边有人的生活,苏程捏紧手上的咖啡杯。有些打死不会相信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并且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接受着这些不可能。像上一年广东三角洲下雪了,所以生活也很没有看起来这么不可能。
“我年后就走人了。”苏程对旁边的杨雨欣说。
“找到新动力了?”
“回镇上当个教书匠。”镇上的教育局安排年后签署三方,这个结果是苏程期盼的。
杨雨欣露出梨花窝说,“我也计划去北欧攻读第二硕士,用这几年工作的钱”,笑了笑发觉这番话背后有着也没有不想到的含义,“我的存款只能去北欧了,Anyway 想在北欧待待,虽然对于我来说,现在的学位是够了,但像我这种念家的人,可能之后就不会有什么机会去到这么高纬的地方了,人有时间思考时,才会勇敢走向没有想过的地方,认识世界和人,探索人生的可能,看过了世界,最后才会心甘情愿安定下来。”
苏程开玩笑说,“之后你title就多了,杨雨欣——旅行家。”
杨雨欣也笑着说,“最好是。”
晚上苏程想着和江景朗分享这半年来的小目标终于完成的喜悦,下班看到看公司楼下楼停着江景朗的车,苏程挑高着眉毛走去。
“最近不那么忙了?”苏程没有想到江景朗会过来,虽然没有多问,不过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事情不像之前这样恼人,甚至还有些得心应手。
“还好,改变了道路,的确少了出差的时间。”而且是江景朗有经验的方向。苏程把今天穿多的风衣往后驾驶室一放,而后面都是自己买的水和零食。苏程听完,忍不住自己叹了口气,江景朗反而没有这般神态,专心向超市开去。
苏程对着镜子整理里面的毛衣,没有看住自己的眼神问,“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吗?”
江景朗锁了锁眉头,看起来想琢磨清楚苏程这个问题想要的答案,“明年金融数学研究生毕业,现在在大铭实习。”
苏程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跟他透露的,可能是平时自己的碎碎念,加上最近开始也自动汇报的原因。江景朗笼统的答复苏程显然不收货,不过苏程又想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讲清楚前因后果。
“想着去当个老师,不过你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苏程气呼呼死盯着江景朗,“我那不是有比课本之外的东西,更加基础和重要的跟他们说。而且到了这个年龄,不能说看过千山万水,还是清楚自己想要和合适什么。”
“你没有在我们这种普通镇区的中学待过,我们没有环境,不仅仅物质设备上的,很多人生的第一步,不说夸张的,都是自己去抹黑探索,我们没有先前榜样的忠告和指引,一错就步步走下去,之后我们中很多人用更多的时间纠正之前走的弯路,这个是大工程,但很多时候弥补不上。”
看见江景朗没有笑话的意思,苏程自觉不好意思,合上镜子,做了简短的总结,“就是以自己的经历,让这群没有看见世界的小孩明白什么是血淋淋的教训,好好珍惜自己。”
红灯让车停下来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程一时不知忘记了还是不愿说起来原因,像是选择不说了,“没有事情,只是觉得这样做自己愿意,好像也挺有人生价值吧,人不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嘛。”
江景朗想伸手握着苏程,但绿灯亮起,就放在车把手上。
也许太久没有尽兴逛超市了,苏程一蹦一跳地自然挽着江景朗,走到偌大的冰柜旁,也没有松手。
“你说这两个,哪个好吃?”苏程另一款酸奶塞到江景朗手上。
“我也没有吃过,都买回家试试吧。”江景朗拿起来认真研究看看,家里的零食通常都是让苏程扒光箱底,尤其在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这个这么爱吃,多拿点,你老是跑楼下便利店,不累吗。”
江景朗都放进购物车里头,苏程往前看就看到吴娜和她的未婚夫。苏程点头和吴娜打招呼,一边的脑子是没有看见吴娜的江景朗,他把手松开,径直走到冰箱另一边看牛奶。江景朗顺着苏程走开的方向也见着老朋友,但苏程的背影心里觉得好笑,和吴娜聊了几句就过来了。
“之前觉得你就是有股傻气,挺可爱的,没想到现在这种感觉还在。”感觉不会消失,重要是某人,某事。
如果刚才旁边有个洞,苏程都想钻进去。之前?江景朗不是说高中时候吧,高中时候的自己苏程至今都没能发现什么可看的点,他怎么能记得起苏程。
苏程瞪了江景朗好几眼,看着苏程那个样子,江景朗更觉得想伸手揉揉他的脸蛋,苏程快速走到了生鲜区,江景朗只能在身后推着推车接住苏程的扫货。
回家两人面对面吃着火锅,江景朗忍不住打趣苏程刚才的表现,“刚才在超市见鬼了吗?”
“是的,就是你。”苏程夹着鱼腐,爽快地放进嘴里,又拿着纸巾把吃辣锅的鼻涕擤出来。
回来路上苏程反思,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老朋友看到老朋友逢场作戏的朋友,问题很严重吗。为什么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处理事情,时间光长在年纪上了,脑子还停留在十几岁。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年纪缺少恋爱导致的吗。但今晚他站在阳台抽着烟理不清因为这件事情引起的多层面行为和情感的分析。
客厅的水声渐小,苏程把下装几脚踩在脚下,双臂一挥把T恤拿掉,也进去卫生间。完事之后苏程在客厅看新买的投影里电影,江景朗在看着合伙人发来的技术总监的资料。
在某个江景朗回来的周末,苏程将之前旅行的行程定下来了,苏程偷偷把第一次上高速的经历给了江景朗,把人拉到了温泉广场。
两个人在澡堂里,安静地享受周围的风和树叶营造的自然氛围。苏程一波一波踩到江景朗那边,对面也没有反应,苏程反手把身后的椰子拿过来嘬,看着闭眼的江景朗。眼下的他没有因为这般夜色靓丽起来,乌青的眼圈,黢黑的下颌,明明出来时苏程看自己也是俊了许多。
“你不会昨天又被哪个大佬追杀吧?”
“再被打多几次,大概我也没有好命在这里了,那次只是有人红了眼,现在在暗的一方不会再敢了。”江景朗双眼一皱,睁开双眼。
苏程放下椰子,浸到水里,咕噜噜声响下,冒出泡泡。累死也不说一声。“不公平是事物之间的基本矛盾吧,行业也一样。”
“我是不懂你现在忙的行业,但顺应时代发展的新兴行业,相对来说竞争少,蛋糕分成不占比也多点,未尝不是个不错的选择。”苏程继续看着江景朗熬出来的下巴颏,手指轻压着他的眉头。
“行业和工作是有贵贱之分,现在算是代替我爸给那一辈的叔父个好的交代。”手头上已经完成之前说好的两个项目的指标,江景朗说,“我们想到一块了,全身而退后,我会重新回去科技行业。”看来身体的反应是延后的,一点点展示出来。
人终其一生并不能摆脱家的影响。苏程往嘴里灌了一口温泉水,人还是看开点。“人在江湖身不由自,有头发哪想做秃头,比如上世纪迎接新市场时想走向哪一行就哪行,但选择的还是只能在所见中。”
“可能也只是和我周围环境有关系,我从小也就不知道白是什么样。”
“谢谢。”江景朗举手,轻挥手边的水,落在苏程透红的脸上。
苏程被江景朗这突如其来这句谢谢,脸更红了。搞到自己真的像他的灵魂伴侣一样,身边只有一个人支持他想法。
旁边传来苏程听得见的争吵声,江景朗看来没有留意到,但苏程心里烦躁了。“什么东西,出来玩还吵来吵去。”远处稀稀拉拉的烟花声响,苏程心想能不能声音小点。
“别因为这些人影响到自己难得出来放松的心情或者我把他们拆了。”
苏程稍微平静了,心里的话也涌出来,“早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又要表现出正常人的样子,你看我有时也挺别扭拧巴吧,尤其在高中,不过你还记得我高中什么样子吗。”
“大基数上我们镇上普普通通的小孩小时候听着争吵声长大,不爱听课,在小学只有打架和恶作剧,我就放学一个人赤脚慢悠悠绕路田间小路回家,有时去其他学校门口约架,喜欢和帅哥玩,也喜欢看美女,但没有开始恋爱。
“看到女生因为肚子里的小孩退学或做人流,男生在小店隐匿的角落吃药这些事情,我打完耳洞半年后升上了初中,缩回了争吵声中的家里,想逃离那个环境,后来家里平静了,就去住校了。”
“开始认识到作为个自己的独立人,对不能接受不完美事物的能力也被放大,你觉得我用几年时间才能正视、修正和其他人的关系和自己情感。”
江景朗把苏程拉到身旁,抱着他,“那我也是在外面努力表现出正常人的样子,”人像沙砾一般,跌跌撞撞从上游到中下游再汇入共同的大海,“你觉得一个人走进来需要绕多少路。”
苏程收回微红血丝的眼睛,手摩擦江景朗的下巴,没有过瘾,又来回几下,“其实不需要。”苏程还没想往常一样,用情欲的行动来作结束,只是偎在江景朗的头肩里。
“你有兄弟姐妹吗?”
“嗯,有个细妹。”
“她叫什么名字?”
“楚儿。”
“江楚儿。”
“她现在在你公司附近上班,改天一起吃个饭吧。”水下十指相扣的手,苏程指尖微微一动在平静的水面,拉起了波轮。
大堂的廊亭下,苏程看着烟火升起,江景朗坐着门廊的一侧睇着他,中间流逝风风雨雨,他们还是如此,后来江景朗抓着手边的矿泉水一饮一同顺着苏程的视线望向轰轰烈烈天际的一边。
“你觉得吴娜怎么看我?”苏程语气出气平静也心虚地说,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关系有日会需要袒露出来,“见光死的情人?不要脸的烂货?”
“我们关系和其他人有关系吗?”江景朗不理解苏程问出这话的缘由,面上神情略有不悦。都活到现在了,在意这些?难道一段关系必须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们的关系才能成立?!其实苏程知道自己不是问这层意思,而是想知道江景朗你身边这么熟悉你的朋友,怎么样认为我是你的什么。可是苏程问不出来,倒是自己能算什么呢。
“那天把你的事完成后,我碰上了欧阳行就被拉进了会场见到你们的朋友,你觉得”苏程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欧阳行给江景朗打了电话,“以欧阳行的身份作为你死党是认为我贱,还是见怪不怪了,无论哪种都挺可笑。”苏程用不出平时调侃语气说出第一次正视他们关系的话题。
那天吴娜一眼认出多年未见的苏程,苏程霎时间浮在眼前的画面——阳光靓丽的学生,两人有说有笑穿过夕阳下的操场前往近在眼前且不可触摸的身旁。苏程鼻子一酸,但毫无表现,带着成年的笑容,伸出诚挚的手握住美丽的吴娜——未婚夫是个敦厚的胖子。苏程知道自已经有微凸的肚子,感概还没有找到老婆。
江景朗对这个话题和苏程的语气,站起来说“可笑?”气氛如苏程料想到被激化起来。
“苏程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也就是正常男人,能正常处理好!对待好自己的感情!”男人,正常的男人,苏程也是,人,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江景朗,我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苏程知道自己说谎了。如果真的不在意,很多时候就可以直接当面告诉程颐了,不在意结果是否在那个圈子传开迎来笑话,只是给自己一个对迷蒙过去说法。如果真的不在意苏程我早已结婚生子,不会闹出这种局面。
“你懂吗?”想掩盖心里的心虚,渐渐小下来的声音,隐约住显而易见的挣扎。苏程将手边的枕头摔向江景朗,把桌面的杯子一并带倒了,滚到地板上,霹雳吧啦自我破碎。
江景朗转身过去,背向苏程,看着他的背影,苏程开始后悔这场闹剧,心里想着如何糊弄过去,当作一切没有没发生过。任何的结束都是有预谋的,如果日子是今天,是没有想过。
在一瞬间按理说是有多种选择,可在极速运动中并不现实,而大脑充血减缓物质的传输,出现特例。苏程那时可以选择,沿着沙发边滑落地板,为一切掩面而泣,而江景朗不知道原因。江景朗可以面对眼前的苏程,选择跟这一切说goodbye,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况且能够认为现在不是命中注的结果,而是过程。
“是,本来想好好处的人就只是我一个人。”
苏程一时心里,脑里,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