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旧贵族一样守礼的奥格突然不想说些更加有攻击性的话了,他求助地盯着对面的老对手。这位总是垂着眼沉思的贵族不打算乘人之危,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出人意料,艾德蒙·唐代斯似乎也不打算占点便宜,他在顾忌什么。伯爵像一只炸毛的鹰隼,微微躬身,尖锐地发出咒骂:“你们不是上过《三性生理差异以及应对方法》吗?别告诉我你一个天天抱着书啃的猎狗没学过那些东西。”
“你一个行走在边缘星系的罪犯不应该更熟悉这项知识吗?”奥格也同样困惑地质问唐代斯。
“我是个遵守Alpha道德的人,和你们猎人不同。”伯爵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即使他口中这样说,但抱着怀中人的力度却丝毫不减。
“即使是喜好杀戮的猎人也不会和那些贵族一样堕落。”忧郁的猎人承认他的职业有时的确会涉及一些犯罪行动,但他还是坚信他们至死也不会像那些生活混乱的自诩高贵者那样。
“那该怎么办?!你**的,我是【永夜】道途的人,这不合适,你知道的。”伯爵脱口而出那个绝佳的理由,但更深层面的原因他却不算透露。
“……我和你是天生的死敌,你应该了解我的道途。”奥格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啧,我总觉得比起被暗王盯上,貌似还不如你们的主子。”唐代斯讽刺地说道。
“没想到您对那位还有祛魅的一天。”
伯爵故意大声的笑了下,坦率地承认了:“【永夜】道途从来不否认暗王的缺陷,不像你们对白昼之主像带着纯金滤镜看一样。”
奥格深吸了空气,他慢慢解开了死死缠在脸上的绷带,露出像是被强酸腐蚀的下半脸,猩红的肌肉和苍白骨骼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起起合合:“那就我来,我会在这之后和他登记,请松开他。”
“你就这么确定你那个和你基因相似的存在不会注意到他?”伯爵突然发难,他依旧在纠结一些东西。
“您应该也不能确认那位无智的君主是否会对他不利。”奥格依旧温顺地垂着眼,但若细细往下看,他正握着砍刀的手血管突起,他正在蓄力。
“听我一言,”奥格用了一种浮夸的咏叹调的语气,就像是一位见证过悲惨命运的诗人,“这位从一开始似乎就盯上了这小孩,我能感觉到祂在艾德身上留下了印记。”
“闭嘴,收起你那恶心得让人呕吐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计划,我很乐意在这里宰了一个昼之王的眷者。那小子身上也有暗王的丝线,我不能保证如果我去会有什么后果。”伯爵说出了引起他担忧的一部分原因。
唐代斯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疲惫,借着他接受的一些有关物质方面的规律,给出了个建议:“……算了,其实按照你们帝国婚姻制,这小孩最少需要两个伴侣,其实我们可以一人一口——万一那两位力量相冲,影响抵消了呢?”
“唐代斯,在灵能方面,您确实称得上‘文盲’。”奥格不想纠正来自永夜领域内的灵能绝缘体。
“呵呵,彼此彼此,阁下和人交流的能力和我在灵能领域的天赋难分伯仲。我猜你来这里并非是单纯为了一个艳遇,这颗星球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
“一处遗址,属于星际联合体。”
真是个重磅消息,唐代斯收起此前和奥格对骂时的轻佻神情,转而用一种更严肃的语气:“来自【永夜】的丝线也并非把艾德单纯牵引向平静的未来。”
“但愿你真的表里如一,【英雄】。”唐代斯讽刺地说道,“我曾经相信你们,他们也是……但信任往往是毁灭的前奏,如果这颗星球上的人依旧保留有淳朴的道德观念,我不至于把你当成那个人选。”
“同理,”奥格冷漠地回应道,“这正是我认为你是除我以外值得信任的人的原因。”
“你并不忠诚于奥因沃夫·雪耶维奇——你的父亲。我猜你有其他原因,犹犹豫豫的猎人,你正在一个正确道路上徘徊。”
“我忠诚我所亲眼目睹的。仇恨把你的双眼蒙蔽,艾德蒙·唐代斯,它会把你拖进死寂之地,至死方休。”
“一个忠告?”伯爵反问。
“你曾经是个有着极高道德底线的人,作为你过去的同伴,我有责任警告你——即使你是我的敌人。”那双幽蓝的眼睛骤然抬起,直视着那个黑发黑眸的瘦高男子,它没有任何别样的情绪,也缺少激情,就像是永恒平静的深海。
“你亲眼目睹我的罪行,他们大部分死在了那场战争中,有一部分死在了我的手上,我食用了被我杀害的同伴的遗体。如果白昼的援军来得更迟,估计死于我手的士兵比例会更大些。”纯黑的眼瞳似乎因为陡然出现的情绪微微颤抖,但却没有任何自责和悲伤的情感透露,它就像是被层层灰烬遮蔽的夜空,夹杂在内心深处的种种属于人类的感情被深深掩盖,只剩下疲惫和冷淡。
“帝国依旧将您视为英雄。”
“正因如此——如果我这样的恶徒都能被人崇敬,那公理何在?”伯爵眼中闪过极浓郁的仇恨。
“他和我长得太像了……但他和我不同,他不该被我和暗王注视,也不该承受属于我的苦难——我的记忆会把这小子逼疯,那里面有太多反人性和反生命的记忆,但那些正是塑造唐代斯这个人的根基。
“我已是被永夜吞噬的【狂徒】,那种情感,那种联系,不该被我享受。你是个烂人,那些猎人甚至比你还烂,至于这颗星球——哈,罪犯和罪犯的后裔,我随便引爆一颗炸弹炸死的都不会有无辜者……罪恶成为常态,犯罪变成生存。我比你更清楚那些家伙,我不认可你,但我不能接受其他垃圾代替我。
“强者有强者的骄傲,至少你勉强能和我匹敌。”伯爵到目前为止总算憋出了句称得上贵族风格的话,渐渐松开了抱着艾德的手。
“我不是个喜欢做好人好事的人,”忧郁的猎人忽然沙哑地笑了声,接过有些发烫的艾德,“但请将他托付给我,我以我的灵魂发誓:奥格·谢尔耶盖维奇会对他毫无隐瞒,会让这个无辜者回到他的时代。”
“唔……”艾德紧皱着眉,似乎因为气味的变化而有些不适。他微微翕动鼻翼,像某种脆弱的、尚且只能依靠嗅觉的生灵熟悉着忽然变化的环境。
有些冷,和之前呛人又滚烫的靠椅不太相同,艾德昏昏沉沉地想。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类似冰火混合气体的诡异玩意似乎朝着他的颈骨喷洒……有点像被加热的薄荷精油。
坦白说,奥格很确定自己对艾德蒙·唐代斯那个家伙大部分是敌意,少部分是此前被消耗得近乎于无的友谊。他不认为艾德和伯爵长得很像,毕竟洁白的雀和凶恶的枭只能说是种类相似,但关系截然不同。
他有些过于柔弱,也过于娇小,感谢前星际时代的高人权社会。奥格一向很喜欢那个时代的文学艺术,对于那个时代的人类体质也有些了解。艾德似乎在那个时代,似乎是前星际历三十年,男性身高大约1.80标准长度,而他少了五公分。
怀中人的五官柔和,在黯淡的光照下显得更加脆弱,像是可以被轻易捏碎的装饰品。奥格回顾了一遍书上的内容,抬手摁了摁因为首次发情而格外脆弱的腺体,像是胁迫一般让怀中的小孩保持静止。
理所当然,被老练的猎人锁定的白雀微微地颤抖着,只不甘地发出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啼叫后,就被恶狠狠地咬住了腺体。
格外美味,还带着点草木的甘甜,奥格慢悠悠地享受着对方被迫献出的高浓度信息素,等到艾德实在是没有拒绝的倾向后,他才开始注入信息素。
伯爵显然没空欣赏这一副你侬我侬的场面:“你该好好改改你的习性。”
等到信息素注入得差不多后,他才懒洋洋地松开嘴,依旧是一派正经地回复道:“alpha施虐的天性基本难以克制,唐代斯伯爵,我想这一点你比我更加了解,我想我称得上温和。”
一道极细微的淡金色的光从奥格眼中一闪而过。
“……他似乎尚在发育的阶段,这绝非我的本意。”猎人看起来似乎更加自责了,他低着头,轻柔地背着沉睡过去的青年。
“地底深处的谜题正等待着它恭候已久的主人前行,艾德是那个时代的人。”伯爵颇感愤怒地说道,“这也意味着他是被灵能恶意针对的对象之一,他需要时间回去,也需要另一方的助力。”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白昼的忠犬。”唐代斯眯着眼,阴狠地咀嚼着那条虚伪的道途。
“我了解你们。对于你们这种人,除非有更大的利益,你们是不会如此‘善意’的。”伯爵继续着他的道途有罪论。
伯爵迄今为止终于打算回想他那过于混乱的传承记忆:“凡是未被灵能察觉的时代,都隶属于寂静之主。但在最初,是第一任先知对前星际时代立下了誓言:‘未踏足星空的时代,当受到命运的庇护’。如果是已死的第一任先知,祂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带到此处,或许有解决灵能排异的手段。”
“我收到的消息是这里有一处属于星际联合体的遗址,这意味着雅达利三号会和灵能绝缘,至少亚空间不会主动注视此处。”
“但三性特征本身就是一种灵能作用的结果,如果他是单纯受到我的影响,他也该是个alpha。”伯爵冷静地反驳道。
“卡特兰先知的遗迹绝大多数分布在大裂隙附近。”
“但依旧有少部分在边缘星系。我建议你还是带着这小子去矿洞深处看看——我能感知到矿洞深处有灵能气氛,它和规则有关。”
猎人沉默地点点头,朝着矿洞深处走去。
但秘境似乎比往常的有很大差别,它近乎是在他们踏足洞口的一瞬,就把他们传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