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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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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矮墙,枝繁叶茂的梨花树,墙角成堆的兰花,我看连你住的那间快要漏风的破门都仿制的毫无二致……”

方术虽规规矩矩坐在那颗郁郁葱葱的梨花树下,但话里话外无不是揶揄之意,“师兄,你这徒弟还真是把当年的栖迟院给原模原样搬来了,听说光建造都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成。”

“对你如此真情实意,师兄打算何时认他?”

叶栖掌心贴合手下石桌的纹路,面具下轻淡的视线随着手掌细细抚摸被落日晒过的余温,完全无视他的话。

稍过一会待掌心发烫,他才合了手掌道:“狸儿,他并不知晓是我。”

这话说得未免太自欺欺人,让方术一时都不敢相信这是能从他师兄口中说出的话。

毕竟连他一个外人都知晓,当初穆怀御在他千夫所指万人所骂之时不仅毫不避讳,还为了尽快找到他闹得人尽皆知,至今提起叶栖二字背地里不少人也要连着他一起唾骂,这些年可谓是殚财竭力,其爱重程度一目了然。

听闻白日里只是在客堂与他见了一面,便让他入内院,住在素日连下人都不得随意接近的栖迟院,让瞎子来看都能摸出来这分明是第一眼就认出他的表现。

再者,说句不好听的。

穆怀御当初连他父王都不认,只认带他入世的师父一人,如此刻骨镂心,不说他今时今日带个面具形容大改了,就算是他化成了灰,只稍看一眼他也必然能认出来。

倒反观他这个师兄,早年听言他是把他那徒弟当成亲儿子养,不说继承衣钵,那也必是寄予厚望的。

可如今一见,态度迥然,究竟是经历生死劫难一番性情大变,还是现今已为宋国卖命早就放下了过去种种。

方术颇有意味的身子往前趴,看着叶栖,奇道:“师兄,你如此断事如神,却也有不敢认之事,若非低估在他心中份量,就是别有隐情?”

叶栖根本不接他招,他掀开方术带来那一壶热茶的茶盖,观察茶汤的颜色,不动声色道:“前尘影事,已是时过不可还。何必紧抓着不放。”

不承认就算了,还和他玩起了字谜。

方术盯着他手中的茶盖,眼睛一转,他慢慢扇着白羽扇,状若无意一问:“那怪了,师兄不是为了认他而来,是为何事。”

叶栖险些哼笑出声,眼睛这时终于看向方术,不紧不慢地跟他打着官腔,“自然是为了两国邦交而来。”

“咱们好歹师兄弟一场,师兄莫要诓我,你若真是为了共进黔阳而来,怎么不向西南总军去信,真正能拿主意的穆氏长子可在那边。”

方术话音刚落,手中的扇子一停便想明白了。

如今各地局势稍定,穆怀御还有不足一月便要同姚稚前去西南总军述职,再商议攻下芷江后的一系列事宜,只要在那与穆逸一碰面,他湘王之子的身份迟早暴露。

偏偏叶栖这个关键时候来了,不是想利用他口中已忘的前尘影事引得穆怀御踏入宋国境内,届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能是什么。

“计谋是好,既不费一兵一卒,解了宋国之危,还能守下黔阳,一箭三雕。”

方术收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他这位师兄脸上过于没有温度的面具,忧道:“但你就不怕你那好徒弟一旦知晓,从此恨上你,来个义断恩绝。”

叶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所有情绪都掩在面具之下,平声道:“他早已恨上我了,何况在他眼中叶栖也已不在人世,他恨与不恨都在他心,我能奈何。”

此言是不差,只是对旁人倒还好,对他这个徒弟而言未免太过狠心了。

方术思来想去,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便一手提了茶壶,亲自给叶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成事最防百密一疏,师兄只一人来此,师弟我是万分担心事有差错,若是师兄信我,我愿不遗余力助师兄一番。”

从来了这院子不是找他叙旧,就是一口一个师兄叫的好不亲切,若非叶栖知道他当年干了什么事,还真以为这是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场面。

跟他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结果还是贼心不死,想旁敲侧击出他下一步的计谋。

叶栖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已被逐出了师门多年,与我算什么师兄弟。”

“话不是这么说的,师兄,三年前我好歹也帮了你。”

当初他丢下郭萧二位将军一人逃出城池没多久,就收到了叶栖派人传来的请援信,得知他下一程将被押至平原,便就地在交州召集了数千人马。

那时他本想一路壮大队伍继续北上,按叶栖信中所言拿着充足的粮草与他接应,但刚行至青州地界就得知李宋两国反目陷入了混战,叶栖与平原皆落入了宋氏王族之手。

他那时哪能知道叶栖还有没有命活下去,若按约定贸然带领人马前去平原,不说兵马怕是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他从来不干,便没再试着联络他,将粮草顺水推舟转头交给了萧家军。

虽说当时一得知他处境有变就断了他最后一线生机有些不仁不义,但他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在乱世中深入宋国去冒险。

况且他在猜出穆怀御是他的徒弟后,这么多年也没少暗中帮助,光是穆怀御整天顶着个假名字招摇过市,就差把穆怀御三个字贴脸上生怕叶栖寻着动静找不来,他恐被人加害都替他遮掩了不少,也算将功赎过了。

虽当年干的事确实有缺良心,但方术不用得到叶栖的原谅,不大会就给自己找补道:“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况且要不是为了日后好帮衬师兄,我何苦去投萧氏。”

“行了,你投萧家并非为我,不必在这跟我拐弯抹角的套近乎瞎打听,我这次来可以明白告诉你,无关萧氏,你自己的仇拿自己的手去报,若是怕被旁人误抢,不如早早谋划。”

叶栖说罢,再没余力听他瞎扯。

尽管当时的他孤立无援,有将希望寄于方术能如期带粮草前来与他们里应外合,力挽狂澜,但是长久落空的等待彻底磨灭了大夏最后一线生机。

时移事去,他已不愿再去追究往事谁是谁非。

叶栖单手摘下面具,拿起桌上的茶水润了口感受不到任何滋味的唇舌,“不信待人,信思不信。我不信你,你也无须再言助我。”

“早回吧。”

方术见他放下茶杯说道,声调平淡,可他还是从话中品出了一番心灰意冷。

他顿觉心里不是滋味,自顾自斟茶饮了一杯便要起身,却在抬头之间借着明晃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脸。

就算早先知晓了叶栖曾在京都落狱时遭人毒害,七窍失灵,甚有他虽活下来但也时日无多的传言,但他没想到他戴着面具并非怕人认出,而是真的容貌尽毁,一时间惊愕在原地。

“你……与穆怀御阔别多年,不知你的徒弟今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你膝下懵懂无知的孩童,此地是狼窝,他也并非好相与之人,你若真要行挟主行令之计,需尽早谋划好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

方术想到少年时叶栖在书院便身子骨不好,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又被折磨成了这番模样,若想多活几年恐怕是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便多嘴提醒着。

“我不是杞人忧天,师兄,他既认出了你,你再想脱身就难了,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几年间行事手段愈发毒辣,光麻阳县一战他就不知杀了多少原大夏臣民。”

“何况他找你明显的有心人一查便知他的真实身份,近年来执念深重,你活着却从没想过找来,如今还为宋国效力,虽说是师父,但他一旦得知实情只怕恨你入骨,保不齐……”

会六亲不认杀了他。

方术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叶栖打断,“他若真知是我,早在客堂便直接认了。”

话音刚落,方术便听见了从栖迟院外纷至沓来的脚步,碰撞之间盔甲金属片发出的锒铛声,分明是住所被甲兵通通围住的声音。

方术摇头一笑,“师兄还不信我。”他把羽扇一别在腰间,只闪身之间便跑的无影无踪,“既然有客来了,我就先走了。”

同样听见声响的叶栖沉思着戴好面具,凝目往着灰暗却亮着火光的院外看去。

院外王别先奉命带一队十人卫兵将院落围了一圈,前脚刚到又见章铁另外带了不少卫兵入内。

他走去问道:“将军不是只说为了护卫来使,你怎么又带来了这么多人。”

王别正指挥着新进的卫兵站在何处,听他问话,将手上几个人安排妥当,才走回来嘀咕道:“将军又安排的,说是十人不够又让我加了四十人前来。”

看护巴掌点大的地方,哪里用得上五十精兵。

两人把这五十人安排妥当,瞧着他们拿着长矛往那一站,正好能人挨着人把栖迟院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比起看护,这架势好像更像是要把人幽禁起来。

王别凑到章铁旁边,莫名开始怀疑将军的真正用意,小声道:“傍晚那会听陈垚鸣的意思,这里面住的似是将军的师父,我怎么觉着不像,这世上哪有徒弟幽静师父的道理,那不是大逆不道?”

但再大逆不道的事放在将军身上,貌似也并没有多违和,于是两人大胆猜想了一番,若真是他师父,他幽禁是想要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王别章铁默契对视一眼,无声地对了一下口型,不会是想弑师吧。

两人只觉得夏夜的晚风吹得人脊背发凉,为这种惊人的猜想刚搓搓手臂打了个寒颤,就听见了将军独有走得快又轻得几乎无声的脚步,忙拱手行礼,“将军。”

两人没听见脚步在面前有任何停留的声音,想也没想两人同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扭脸往左边看,只见穆怀御跟个展翅的夜鹰,脚下生风,飞也似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他步子迈得太急急巴巴,入了栖迟院的大门才慢下来。

叶栖尚坐在梨花树下,觉察时他已径直往这边走,被他观察的那张脸面无表情,眼中没有半分熟识之色。

叶栖心下失笑,他怎么也跟方术一样杯弓蛇影,他手下抚着衣袖起身,朝着已走到身前的人行礼,下一刻双手便滞在空中。

穆怀御正如当年那般,直白的喊他:“师父,许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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