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栋不过几个星期没见陈聿笙,对方原先瘦骨嶙峋的身板不再那么单薄,脸颊原先过分凹陷的地方长了点肉,看这样子最近过得挺不错。
“最近有货没?我帮你送。”陈聿笙站在他床边,丘栋发现他脚上穿了一双厚实的白色新鞋,鞋面擦得一尘不染。
“你卖散货还不够?送货?”丘栋嗤笑一声,眼里闪过寒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聿笙不说话,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盯着丘栋的眼睛看。
丘栋作出一副让陈聿笙赶紧滚的表情,他感觉自己要气吐血了:“华绽区这地界,黑吃黑最喜欢拿条子当刀子捅对方,干这行得罪人是必然的,到时候谁一个不乐意设计让你被条子逮了,你还怎么上学?进去了以后怎么办?一辈子混这行?你他娘的才多大!做事情前能不能掂量掂量,什么是你这狗崽子能干的,什么是你他娘的碰都不能碰的!”
陈聿笙还想再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头发颜色没染匀的黄毛alpha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他比陈聿笙胖不了多少,走进来的样子像一根飞速移动的竹竿。
“栋哥还没睡?”黄毛大大咧咧地往床边一站,他眼下带着一抹厚重的淤青,脸上还有一道没结痂的伤口,一看就是新伤,他看了一眼陈聿笙,有意无意地放出点压迫信息素:“你怎么又在这儿?”。
陈聿笙觉得好笑,自己只是个比竹竿粗不了几圈的骷髅架子,居然惹的丘栋最得力的手下有意施压,说明毛子这个人本身就不是深得丘栋信任的角色,所以极其爱疑神疑鬼,徒增恐惧。
丘栋是个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他脸色未变,语气却多了几分冰冷:“又怎么了?”
“没事哥,”黄毛抹了把伤口上的血,随意地擦在袖子上:“交货的时候跟人干起来了,没闹太大。”
“毛子,你不小了,做事情前先动动你的脑子!”丘栋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最近风声紧,再给老子惹麻烦你就给我滚!”
陈聿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丘栋虽然是个beta,气势却比毛子强得多,一句话恶狠狠地说完,毛子连大气都不敢出,连信息素都老老实实地收起来了。
做事毛躁又不得信任的手下,卧床不起只能无能狂怒的老大,陈聿笙站着欣赏了一会儿好戏,直到付梧打电话,他才往家赶。
家里只开了一盏餐厅灯,付梧坐在桌子前等陈聿笙,身上还穿着睡衣,黑发有点毛躁,显然是半夜起来才发现陈聿笙不见了。
家门打开,付梧正满脸黑线地坐在餐厅里,“你去哪了!”
陈聿笙连钥匙都没敢往口袋放,站在玄关跟前一动不动:“睡......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付梧脸色放缓,但仍有几分薄怒:“睡不着就能出去走了吗?这里是很穷的地方,外面不安全。”
陈聿笙相当识时务地释放出一缕安抚信息素,温暖的琥珀香草充斥在屋子里,付梧脸色缓了下来,焦虑不安的情绪慢慢消散,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生硬:“以后不许这样了。”
付梧抬手按着太阳穴,指腹缓慢的揉着,额前的碎发微微垂落,眉目黑冷苍白,透着一丝倦意。
“哥......”陈聿笙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为了等自己才睡一半爬起来的,他慢慢走到付梧跟前,握住那截细白的手腕,让付梧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外面真是好冷啊......你摸摸我的脸冰不冰......”
付梧一愣,手心下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接触陈聿笙的手心瞬间麻了。
轰隆一声雷雨倾下,屋内昏黄的灯光让视觉效果变得模糊,触感却因此无比清晰,两种信息素无声无息的交缠在一起。
木椅子猛地吱了一声,付梧站起来,他收起还在无意泄露的信息素,声音有些发抖:“冷......冷就去睡觉啊,我先回去睡了。”
房间门被砰地重重关上,付梧靠在门板上,感受着背上冰冷的触感,如雷的心跳过了好久才慢慢平复。
真是的......怎么能这样。陈聿笙是自己半收养的弟弟,自己是不忍心看他去收容所受苦才带他回来的......怎么能有这种感觉呢,搞得跟自己当初见色起意故意拐他回来似的!况且他才多大啊,怎么能对着他有心跳加速这种反应呢,这不纯禽兽吗!
才不是才不是!付梧烦躁的抓乱自己的头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盘算着以后要杜绝和陈聿笙过于亲密,从明天就开始!
然而第二天付梧起床后,发现陈聿笙已经去上学了,锅里有隔水温着的早饭,桌子上还留了张字条:哥要记得吃早饭。
付梧的心脏又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真是太不应该。
于小榆在店里教新来的收银员小盛用怎么用收银设备,小盛学的太慢,半天也没学明白。于小榆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感觉鼻孔都要冒烟了,“你就不能聪明点?”
小盛感觉很冤屈:“老板,聪明人怎么会给你打工?”
于小榆气的险些当场昏厥。
“小付呢?小付来教他。”于小榆血压直逼一百八,急需一个冤种员工来代替自己受气,碰巧看到付梧在不远处擦桌子。
然而平时最任劳任怨的付梧像没听见似的,沉默着继续擦桌子,于小榆又喊了一嗓子,付梧还是没搭理他。
于小榆觉得奇怪,只能先恶狠狠地瞪了小盛一眼:“你看看你,连付梧都不想教你!”
擦完桌子的付梧后知后觉:“什么?教什么,我来吧。”说着走到两人跟前,弯腰操作着收银设备,他的发丝轻轻垂在肩膀上,五官深邃冷峻,温柔却始终有着不可冒犯的距离感,小盛不由得看呆了。
于小榆一看小盛这架势,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拽住付梧地胳膊让他站直,“不用教了,反正这个笨货也学不会。倒是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有心事?”
良久,付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觉得我长得像禽兽吗?”
于小榆:“???”
小盛:“???”
于小榆的声音坚定如钢:“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世界上绝不会有如此风姿绰约、玉树临风、俊朗不凡、冠玉之姿、魅力无边的禽兽,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付梧:“......谢谢?”
***
陈聿笙又去医院磨了丘栋几次,每次去都恰好碰到毛子,毛子爱惹是生非,手脚也不干净,要不是跟丘栋的年份长,是断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委以重任,这点毛子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穷惯了,改不了做生意不干净的毛病,又摸清丘栋懒得管他的小动作,短时间内身边也没更靠谱的人手,于是几年来就这么有恃无恐地把生意做下去了。
毛子心里清楚丘栋对他有意见,于是当面的时候千百倍的做低伏小,巴不得变成一条狗围着丘栋摇尾巴,背地里却变本加厉地中饱私囊,按丘栋的定价出货,事后又私自改价,差价越赚越多。夜场这种对进口烟草需求量大的地方往往不在意多点少点,但需求量小的客户已经心生不满,碍于丘栋又不好驳毛子的面子。
几年下来,毛子在老家的弟弟都开奔驰了,丘栋对此没发表过什么意见,但毛子心里清楚丘栋对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因此他终日疑神疑鬼,生怕丘栋身边出现能取代自己的人。
陈聿笙最开始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毛子不以为意,他知道这小子救了丘栋的命。但陈聿笙来看丘栋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毛子心里开始膈应,他倒不担心丘栋会带陈聿笙做生意,他知道丘栋看不上年纪小的。他担心的是万一丘栋哪天良心发现,收这没爹没娘的小崽子当个干儿子干孙子的,到时候自己又得仰一个人的鼻息。
因此毛子对陈聿笙愈发有敌意,有一天终于忍不住,背着丘栋在走廊里给陈聿笙塞了几条烟,说是散货,让陈聿笙哪远滚哪去,陈聿笙接过几条没拆封的廉价进口烟,深深看了毛子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算哪门子散货,逢年过节送亲戚都嫌寒酸。陈聿笙揣着几条烟,带回家怕付梧发现,于是塞在包里没拿出去过。
这天碰巧赶上学校月考,学生们放学早,陈聿笙原本打算抄小路回家给付梧做晚饭,正好赶上他下班回来吃,不料刚经过学校旁边没人的小路,听到一声细微地惨叫,接着是呜咽声,很明显是一嗓子没喊完就被人强行捂住嘴,陈聿笙听着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但他急着回家做饭,刚准备换条路走,就看见两个眼熟的人从黑暗里走出来,身后还有个踉踉跄跄被拖过来的人。
——来的人是李征和杜锦晖,被拖过来的人是程霁华,这小o明显已经受了委屈,嘴唇红肿着,身上几种信息素交杂,所幸还没被标记。
李征和杜锦晖一人手里提了根棒球棍,李征冲着陈聿笙吹了个口哨:“哟,这不爱管闲事那小白脸,今天没带你那漂亮小o出来?”
陈聿笙的脸顿时黑了,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两人口中的漂亮小o是不久前来接过自己一次的付梧。
李征身后的杜锦晖没参与挑衅,他正捏着程霁华的腺体,作势要用手里的烟头去烫那块软肉,程霁华吓得哭出声,被杜锦晖粗暴的捂住嘴:“小.骚.货,哭什么?”
“真龌龊。”陈聿笙啧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看两人的眼神仿佛在看路边的狗屎一样厌恶。
李征顿时被激怒了,火冒三丈地抄起棒球棍砸过去:“你特娘的说什么!”
雷声轰然炸响,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陈聿笙冷峻的面容。他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黑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阴毒,他一手接住砸下来的棒球棍,一拳下了死手砸在李征的胃上,李征被砸的呕出胆汁栽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杜锦晖立刻反应过来,手里的棒球棒狠狠砸向陈聿笙,陈聿笙迅速侧身躲开,棒球棍砰一声重响砸在地上,陈聿笙抬脚踹在杜锦晖肋骨上,那恐怖的爆发力一下就让杜锦晖嗓子眼涌上一股腥甜,他的头被踩进龟裂的荒草地里。
“傻逼......老子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的脸顿时被更大力踩进土里,吃了满嘴泥沙,陈聿笙一手拎着正干呕的李征,一手掐住杜锦晖咽喉。陈聿笙常年在养父母的虐待中求生活,虽然瘦,但打起架来几乎是玩命,两个混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分钟前还气势凌人的两人现在起都起不来,李征更是差点吐在杜锦晖头上。
火星在黑暗中燃起又熄灭,陈聿笙点了根烟,烟头凑近两人的脸,陈聿笙阴恻恻的脸在两人眼前放大:“喜欢抽烟?喜欢拿烟头烫人?喜欢玩omega?要不要找几个喜欢操alpha的好好疼疼你们?”
两人不敢说话,恶狠狠地瞪着陈聿笙,看着他淡定地从包里掏出三条烟:“这可是好东西......”
李征“呸”了一声,唾沫带着胃液被吐到地上,嘴里的脏话还没骂出口,就被陈聿笙用一条烟狠狠扇了一耳光,嘴角被自己的牙划破,渗出血来。
“怎么污染环境......”陈聿笙轻轻啧了一声。
轰隆一声雷雨倾盆,陈聿笙点了五根烟,一股脑塞进两人嘴里:“喜欢抽就抽完,不然......可就拿来烫腺体了。”
两人咬牙捂着被扇肿的脸开始抽烟,刚抽了几口,陈聿笙又强行往两人嘴里塞了新的,烟雾几乎笼罩了暗巷的角落,这里没监控,更不会有人路过,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杜锦晖也开始呕吐,显然是尼古丁吸食过量,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摸出自己的钱包整个塞给陈聿笙,希望破财免灾。李征也毫不犹豫地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颤抖着递给陈聿笙。
下一秒,李征的头被用力踩在地上,雷雨冲刷的泥水混着鞋底的污垢让他吃了满嘴:“抽不完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李征呜咽着求饶,脸肿的像猪头一样。陈聿笙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狠狠甩在地上,在他身上随意地擦擦手上的泥水,语气如同寒冰:“记清楚了,不该看的人别看,不该说的话别说......下次我会挖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