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午宴是——

苹果全宴。

苹果派和苹果酒，甚至连搭配吐司的酱料都换成了苹果果酱。

要是真的白雪来了...也不会怎么样。

善解人意的白雪当然会选择原谅这个无伤大雅的“过失”，于是，凌依儿毫无负担地享用起来。

搭在桌沿的左手忽然被人触碰了一下——

【012！这是什么？】

凌依儿稍往那瞥了一眼：【…】

是谁想到的主意在面包里放苹果干？

【苹果馅的面包，能吃。】

013安心吃了起来。

过一会，她又将手靠了过来。

【好吃诶！】

【嗯嗯。】

【0…】

凌依儿无能狂怒——

【都能吃，放心吃。】

【我是想问我今晚睡哪…】

凌依儿噎了噎。

除去阁楼和一楼的客厅厨房，二楼只有三个房间外加一个书房——

【跟我睡。】

她迅速做出了判断。

【嗯嗯！】

然而，事实证明，异端的思维模式是不能用系统的逻辑去推理的。

洛雨拦下了要跟凌依儿上楼的013，严肃道：“你去哪？”

凌依儿愣了愣，拍了拍013的肩膀：“我给你留灯。”

【她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让011帮你...或者人011来问我。】

013点了点头。

“你睡楼下。”洛雨淡淡道。

“啊？”凌依儿有些意外，“我不介意的。”

“我也不介意。”013立马回答道。

“…我介意。”

“魔术师小姐，介于你在魔术上的出色表现与造诣，我认为你是一位很危险的人物，我需要观察你几天。”

这和上能不上楼睡觉有什么关系？

【013：/_\】

凌依儿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她怎么了？”

【没事，现在被赶到楼下了，就是...】

凌依儿：？

【异端让她把衣服换了，还禁止她再去表演...】

“...就这样？”她还以为会用什么特殊的方法鉴定013的身份...

凌依儿放下心来。

她又理了一遍已知的信息，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为了避免系统的暴露，防止异端[洛雨]在知晓世界底层逻辑后得到惊人的成长，她需要对将潜伏在异端之中的系统切片进行回收清除。

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的话，她或许还能趁机回收几个A级以下的异端。

【012，人已经找到了，是进行复制还是搬移。】

凌依儿思索了片刻——

【搬移，但再等一段时间，期间你再帮我做件事。】

月光透过用旧布缝制的彩色窗帘，落在了床尾。凌依儿看得有些出神。

她撤销了待机申请，赤着脚走下了床，撩开了帘子。方才她有种错觉，月光透过窗帘后似乎有了温度，凉凉的，是因为那些尘埃吗？

她伸出手仔细感受了片刻——你看，月光本应该只是光，在程序中是一段循环代码。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踏出房门了。于是，她便干脆趁机去瞧一眼阁楼那些“异端的自诉”——了解异端也是有必要的，系统的信息或许全面，但洛雨在搜集它们的时候，一定对某些信心有偏向。这些偏向也是她回收的关键。

再就是...她怀疑洛雨对自己的信息做了包装。她似乎去过很多世界，但011提供的信息了没有，也就是说，洛雨成为异端之后，作为“旅行者”的信息缺失了。或许她也为自己写了份自诉。

正要蹑着手脚踏上前往阁楼的阶梯，凌依儿却瞥见走廊尽头的书房里透出些亮光来。

鬼使神差地，她止住了脚步，摸着墙壁缓慢向书房靠近。

她先是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在没得到回应后，便将门推开了。

书房倒是很整洁，令她讶异的是，书架上竟放满了书！

也是从别的世界复制过来的吗？

她看向位于书房中央的书桌——那里燃着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油灯。

洛雨趴在书桌上，传来规律的轻鼾声——她似乎睡着了。

桌上堆叠着几摞书，桌角还散落着被揉成一团的稿纸，侧面大开的窗户吹得稿纸微微挪动。以及油灯，看上去快要到极限了。

她踮着脚步将窗户关了起来，隔绝了屋外的白噪音，又轻手轻脚地向书桌靠近。

她没急着灭灯，而是就着微弱温暖的灯光站在书桌旁看了一会。

洛雨将棕黄的长发披散了下来，额前垂落了一些，随着她的呼吸起落。

凌依儿伸出了手，想要帮她将那些碎发撩开，却在触及的前一瞬调转了方向。

她看见书桌的左下角。洛雨的左手边压着什么。

她又绕到了那里。

她不敢将那个本子抽出来，怕惊扰对方，只能拿开上面的钢笔，就这这个角度看了起来。

好在洛雨水压着的是本子的右边，空白的半边，她还能掀起纸张，去看前面的内容。

本子上记录着诸如精灵可以操控森林之力，匹诺曹的鼻子可以变出长之类的话，似乎是关于异端相信的汇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各个世界的设定。不过她做了个筛选。

有点像那些记录着新奇事的小孩呢。

她注意到又一条，被她单独放到了一页——

天使和恶魔可以扭转世界。

上帝与神明在其上。

两条似乎并不是同一时间写的。

另外她还注意到一条——

占星师可以预言未来。

区别于其他的是，她将“占星师”三个字打了个圈，并在旁边标注了问号。

凌依儿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未干涸的墨水在她的指尖留下了墨迹。

她心下一惊。

伊甸园的占星师——是011放下的系统切片！

她盯着手里的墨迹看了许久，刚要将捏着纸张的手放下，却对上了不知道何时醒来的洛雨的目光。

洛雨还趴在桌面上，眼神中似乎还残留些朦胧的睡意，她看着她，没说话。

凌依儿淡定低语道：“我听江妍说了失踪的事。”

“嗯。”

“能和我说说吗？”凌依儿顿了顿，“你信我吗？”

在开口前，她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笃定对方一定会回绝自己——毕竟在洛雨眼中，自己或许仍属于身份未明的那类人。但这样一来，她或许就能避开质问，回到房间，而不必为先前贸然闯入的不当举动辩解。

然而，接下来却是好一阵沉默。

油灯已经燃尽了，她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凌依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要开口。就在这时，洛雨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不是失踪，是灭亡...抑或是一种另类的控制。”

她把她拉到一旁的软沙发上，示意她坐下。

响指轻叩，空气中便开始漂浮起照明的光点。

凌依儿看着这些光点，没说话。这让她再一次确认，面前的异端很危险。

“你似乎...并不意外。”她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做到了她身边。

凌依儿回过神来：“这里的人似乎...有一些异能，就跟我那个世界里的那个会说话的魔镜一样。”

“嗯，但这不是我的能力。”洛雨看向她，“是我偷来的。”

她将那本书打开——那似乎是她的旅行日志。

她对最初的经历记忆模糊，只有漆黑的一团乱线和偶然闪过的光。知道她被挤入一个空间，就这样，旅行者在一次次轮回中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她找到方法脱离了世界，又回到了数据流中。但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了，四周都是周而复始的画面。

凌依儿看到两个像素小人面面相觑，最后，右边的那个捡起了蘑菇，放入左边那个的箩筐里。

这是世界0崩坏的导火索吗？凌依儿暗道。

在那之后，洛雨便试图弄清楚她是什么——仅此而已。

她在旅途中发现自己可以将其他角色变为同类，她很乐意这么做，她觉得只有这样，那些人才算是活着。

正因如此，同类的灭亡才会让她觉得恐惧。

是害怕孤独吗？凌依儿想到。又或者...是害怕那一天，自己也会被那未知变成那样，但...

她对之中的叙述很简短，凌依儿捕捉到一个令她十分惊讶的信息——异端[洛雨]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她是野生的。

修正[异端]洛雨，就是消灭她。

凌依儿看着越来越清晰精致的画面，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面——一个衣着礼服的公主，和一个浮夸的魔术师。

是她和013。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道晨光泄了进来。她这才发现空气中的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洛雨歪倒在一旁，靠着沙发的扶手睡着了。

凌依儿将那本画册放了回去，坐在一旁盯着熟睡了洛雨看。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面前的异端傻得可怜。

为什么同她说这些？也是因为孤独吗？

可她的目的...正是将所有复原到原来的样子啊...那个你所害怕的世界。

凌依儿微叹了口气，为身旁的人盖上了毛毯。或许是因为看了一夜的画册，她四肢有些僵硬，顺势歪倒在了沙发的灵异端。

她盯着窗户外她曾看过无数次的黎明，四周静寂得她能清晰感受到洛雨呼吸的幅度——

【待机。】

【好的。】

太阳照常升起，而夜幕的降临开始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