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凌依儿是被惊醒的，巨大的声响连带着墙体与木地板共振的震颤让她瞬间清醒。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空荡的沙发，又低头瞥见滑落在地的薄毯。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中，楼下隐约传来窸窣低语。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书房，看见江妍正领着访客进门。

"是比格兔母女，"见她下楼，江妍忧心忡忡地向她解释道，"她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洛雨呢？"

"去铃那里取蘑菇了。"

013慢她一步，紧跟在她身后：“怎么了？”

凌依儿安抚着抱着小比格的比格，让江妍去取一些茶水与吃食。

013小心翼翼地上手触碰了她们一下，便一脸困惑地抓住012的手臂——

【系统切片？】

【之后再同你细说。】她这才想起来，她似乎还没来得及通知013。

江妍拿来了茶水和胡萝卜，可比格兔紧搂着瑟瑟发抖的小比格，连江妍端来的胡萝卜茶点都无暇顾及。她不断用爪子比划着，蓬乱的毛发沾满草屑。

“你先别着急。”江妍抚平她因为奔波而变得凌乱的毛发，“洛雨她很快就会回来了，等她回来，一切就会好的。”

比格兔低垂下头，只不断对着怀里的小比格说着什么。

洛雨很快就回来了，凌依儿稍调整了一下表情，但在看见对方提着的一篮筐红彤彤的苹果是，还是差点没绷住。

原来是真的很喜欢吃苹果吗？她不禁怀疑起自己来。这倒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洛雨见状，忙放下身上的东西，来到了比格兔面前。

比格兔咕叽咕叽地对她说了什么，看上去很是焦急。

“生病？”洛雨将小比格接了过来。

她的手中泛起微弱的白光，当白光散去，比格兔咕叽地看向她。

凌依儿看见洛雨的手指蜷了蜷，她蹙着眉，然后以极轻的声音说道：“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胸口忽地发紧。

洛雨抬起眸，看向失望的比格：“我会查查看，你和小比格最近就待着这里，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她好转的。”

“对，”江妍应声道，“我们会一起找办法治好小比格的！”

比格圆圆的红黑色眼睛泛着水光，她感激地咕叽了几声，捧着洛雨的脸颊吻了一口。

很快，小比格生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伊甸园。

像素人铃见了只摇了摇头：“抱歉，洛雨。我要继续去采蘑菇啦！”

匹诺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像是在纠结自己应该说谎话还是真话。

而人偶小姐只说，小比格的内心有些杂音，似乎是在哭泣。

魔术师见状，连忙贴心地变出了一个迷你胡萝卜玩偶，塞到了小比格手心。

凌伊尔：“...”

她回过头看向面色蜡黄的洛雨。凌依儿这几日夜晚，都会去书房坐着。她发现，若是让洛雨水一人待在书房，不知不觉中她就会熬到天亮。清晨在卧室见不到人，凌依儿就会在书房里发现燃了一夜的油灯，和趴在书桌上的旅行者。

但若是她找个借口在书房坐一会——比如，帮她递书搜集资料什么的，洛雨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若是她把洛雨叫到了沙发上——她经常这么做，那洛雨就入睡得跟早了。

她可不想在回收完伊甸园的异端之前，这个核心人物就被自己熬死了。

但即便是这样，洛雨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

小然而，比格的病情自然没有好转，即使洛雨试了很多种办法。

“别太勉强自己。”比格对她说，语气宽慰道。

“不勉强。”她答道。

而小比格开始陷入持续的昏迷，有时嘴里模模糊糊地嘟囔着什么。

于是，洛雨打算叫来占星师。

“占星师？那个会预言的占星师？”凌依儿喃喃道，“我好像从来都没在伊甸园见过她？”

“嗯。”洛雨捧着一张伊甸园的地图——当然也是她手绘的，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指向地图的一角，“她在这里。她...似乎不喜与人接触。”

“但我找她预言过，还挺准的。”

“你还信这些？”凌依儿着实有些惊讶，“你问了她什么？”

“嗯...”洛雨低下头，讪讪笑了笑，“我问她...我会不会在某一天穿梭黑暗的途中被黑暗吞噬。”

凌依儿呆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想起那日在本子上看到的，特地被圈画起来的占星师，或许——凌依儿开始怀疑自己的第一反应——或许，洛雨并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作为游走在世界中的旅行者，她经过的轮回数不胜数，也必然知道会有改变不了的东西，比如，系统的核心程序。所以她才会相信吧，只是同时，又十分矛盾地抗拒着这些。

“占星师怎么回答你的？”凌依儿囔囔道。

“她说，这是所有人的命运。”

不是的，不是。

但凌依儿什么也没说。

“那你今天就好好睡一觉？”凌依儿想要转移话题，话在就嘴边，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后半句含含糊糊地含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洛雨也是一愣，看着她笑了起来：“嗯。”

“唔...那我回去了。”凌依儿就要起身，却被人拉了回去。

洛雨似乎有些慌张，唇瓣张合了几次，最后道——

“吃个苹果吧。”

夜色渐浓。她们没点灯，像两个深夜造访的精灵，抑或是小偷，蹑着脚步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来到了漆黑的厨房。

凌依儿面对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切，不敢再向前了。

“你的小萤火虫呢？把她们叫出来吧。”

洛雨先是牵起了她的手，随着响指的清脆落下，围绕着她们四周，出现了几点跳跃的光点。

视野依旧很昏暗，但也足够看清路了。

洛雨先拿了一个，洗好后递给了她。

凌依儿的指尖刚要触碰到苹果，却发现洛雨已侧身去取另一个。

两人的手在半空短暂交错，她感觉到对方刻意放慢了松手的动作——像是怕苹果跌落，又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凌依儿索性就着这个姿势低头，齿尖轻轻磕进果肉时，鼻尖尝到了对方指尖残留的冰凉水汽。

待她双手接过湿漉漉的苹果，掌心被水滴浸润，感受到微妙触感。

而在双手交错的一瞬——

【数据更新成功，很遗憾，对方对您的戒备等级似乎依旧很高。但数据显示，异端[洛雨]现在似乎心情很好。】

？这是什么意思？

凌依儿背过身，倚靠在了灶台上，闷声琢磨了起来。

意思是...她甚至还没有取得对方的信任，对方就已经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一个危险的人物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洛雨跟她说的一切是她有意说给自己听的吗？那之中...有多少是经过包装的？

她忍不住斜睨了一旁哼着歌的某人。

那她在开心什么？因为苹果吗？

凌依儿有些郁闷。

这个异端果然不简单。

早知道就多碰几下了，这忽然的提示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取得对方信任了！

“这是什么歌？”凌依儿闷闷道。

“一首，我在第一幅画面里听到的一首歌。”洛雨看向她，“除了漆黑一团的一切，我就记得它了。”

数据流里可不会有人在唱歌。

所以她果然骗了自己吧。

凌依儿有些不爽，忽然觉得有些累，盯着吃了一半的苹果，迟迟没再下口。

“这个不甜吗？”洛雨问道。

“不是。”凌依儿将嘴唇贴了上去，有气无力地咬了一小口，“就是有些困了。”

“唔...”凌依儿意味不明地应了声，“那就不吃了，我们上去吧。”

“还是吃完吧。”凌依儿回答道。就是她现在马上待机，第二天早上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她是真的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了。

一时间，狭窄的空间里都是咔哧咔哧咬苹果的声音。

凌依儿没注意到的是，空气中的光点稀薄黯淡了不少，一旁的人把自己藏在了阴影里。

“我今天,,,可以去你那休息吗？”洛雨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咀嚼声盖住了。

跟一个自己防备的人一起睡觉？凌依儿实在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异端的逻辑。

委婉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她想起来最近几天比格和小比格都宿在洛雨的房间里。如果她拒绝的话，洛雨就只能回到书房了...

“嗯...好。”凌依儿答应下来。

那就有些可怜了。

视野亮了亮，光点跳跃着飞到她的面前。

【011。】

【在。】

凌依儿看着一旁熟睡的人，踌躇了半响，还是没说出口。

【012？】

【再等我一下。】

【好...】

凌依儿抬起手，将指尖落在了熟睡的人的鼻尖——

【数据更新成功！对方似乎正处于睡眠状态，但很遗憾，您稍弄出些动静她就会醒过来。】

结果显而易见。

凌依儿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碰了喷她的嘴唇，锁骨和手背。

【很遗憾...】

【很遗...】

【很...】

【警告！您再试下去异端[洛雨]就要醒了！】

凌依儿察觉到对方的眼睫微颤了颤，终于死心了。

【011，上次拜托你的事做好了吗？】

【完成了。】

【好，把那个角色的数据搬移过来吧，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