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π_π】

她看着被封存为“蘑菇”的小比格，心中警铃大作——

她得赶在铃“采蘑菇”之前将系统切片全部回收了。

目前她还不清楚铃对数据了解多少，又能操纵到什么程度。若只是封存冗余的话倒也没什么，只是再加上洛雨...

【先受着吧。】凌依儿无奈道。

【013，撤销今晚的待机申请。】凌依儿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牵起013的手。

【...好的。】

她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异常：【是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013挠了挠头，【就是今晚有个表演。】

【表演？什么表演？】

【就是新来的那个人偶师，人偶小姐邀请我去呢...】

【...我跟你一起去。】

【真的吗？】

【嗯。】

013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跟她们说好了吗？”

伊甸园不知为何飘起了小雨，她躲在雨篷下，看着013拿着一柄伞，虚遮着头跑了过来。

“怎么不打伞？”她顺手拍了拍槡身上的水珠，道。

013愣了好一会儿，道：“我忘了...”

“...行了，走吧。”她撑起伞，就要勾着013的胳膊走到雨雾里。

“哦对了，”013想起了什么，“江妍让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一瓶甜酒，还有...洛雨说她等你回去睡觉？”

凌依儿听到后一句，猛地被口水呛了两下。她下意识抬头向亮着灯的阁楼看去，烛光晃了两下，藏住了一道隐蔽的身影。

她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今夜过后，她还能不能再吃到对方递给她的苹果...

“今晚就行动吗？”013似乎有些遗憾。

“放心吧，会让你看完表演的。”

因为下雨，原本的室外舞台被迁移至了室内。

“槡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人偶小姐红着脸，温声道。

013帮她们将大厅改造成了歌剧厅，虽然对人偶师的表演来说，这有些太过隆重了。

013不好意思起来：“小事小事。”

“人偶小姐今天也会表演吗？像从前那样。”凌依儿问道。

“啊...”人偶小姐今天见盖头全部掀了起来，因此，她能清晰地透过她的眼睛，看见里面异样的情绪，“我已经不再是她的人偶了呢...”

“不过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不想再以人偶的身份陪着她啦，我应该高兴才对。”人偶小姐笑了起来。

故事在幕布后以剪影的形式演绎。幕布后传来的戏腔唱着一位公主爱上一个在街头卖艺的女孩的故事。人偶先是站立着，手舞足蹈地说着她多么多么爱那个女孩。

众人立马被人偶师声音吸引住了，她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立马欢呼起来。

但故事的基调是悲伤的，人偶师在操纵人偶的同时，演绎着那位卖艺的女孩。

显然，女孩并不爱公主，但是迫于公主身份尊贵，她并不敢拒绝。

女孩向往着自由，却一步步沉沦在公主给予她的荣华富贵中，最后，公主又爱上了新的姑娘，于是女孩因殬生恨，在一个夜晚邀请公主共舞。

这时，幕布被破开了。

公主和女孩的舞步仍旧继续着。

台下又陷入高潮。

她们惊奇地发现，从公主的裙摆下掉落出许多玫瑰，于是便纷纷去接。

注意道人偶小姐的沉默，013凑了过去：“这是一个新的故事，对吗？”

人偶小姐的唇角依旧弯起诡异的幅度：“不是哦，这是一个旧故事。”

凌依儿看向因为情绪激动而面露潮红的观众，又转头透过彩色玻璃，看向窗外。

雨依然在下，欢呼声之外，滴答声中，混合着拐杖敲在地面的咚咚声。

占星师不请自来，她戴起了连帽，嘴里念念有词，晃荡在伊甸园中。

女孩杀了公主，并将其制作成了玩偶。因为只有玩偶，才能永无止境地与她共舞。

台下忽然陷入了寂静，正处在高潮的氛围急转直下，就像上帝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和公主还在舞蹈。

占星师在门外停下了脚步，她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

“回家...快回家...”

012牵起013，看了一眼一旁看着正入迷的人偶小姐。

【013，优先回收系统切片。】

013的瞳孔失去高光，泛起密密麻麻运动的雪花。

【是。】

玫瑰被碾在了脚下。

台上人偶师与人偶凭空消失了！

人群躁动起来，不少人蜂拥着向门外跑去，却在看见门口的占星师后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012拉起正在处理系统切片的013就要往外跑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仍旧愣在原地的人偶小姐。

她伸出手，拽了拽，却意外地轻易将其拽离了原地。

凌依儿为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感到惊慌——她就像，又变成了一只没有生命的人偶。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拼命抑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脑海里闪过恨多念头，在路过占星师的一瞬，她忽地感受到一侧的拉拽，不小心脱了手。

人偶小姐在占星师身旁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视野被迫面向另一侧，她直直地对上了洛雨的目光。而她的声旁，站着铃。

她们怎么在这里？

凌依儿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就在她愣神时，人偶小姐又向占卜师的方向走了几步——

“回家...回...家...”她嘴里喃喃道。

空气中忽然浮现许多光点，她当然认识这些。光矢化作剑，毫不犹豫地穿刺过占星师的胸膛。

但还是晚了一步。

人偶小姐化作了点点雪花——自毁了。

【013，终止回收。】

【是。系统切片回收完毕。另，成功回收了[大厅]范围内的C级异端。】

异端洛雨什么也没说，哦不对。还是说了一句——

“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雨停了。

013不知为何被铃牵走了，她被洛雨用一只手牵着，洛雨走在前面，她只能堪堪看到她脸颊的弧度。

012在方案B中懈怠了。她混在角色中，以为那样就能收起自己的伪装，却完全没注意到同样在大厅内的危险异端。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受到011的提醒。

她在混乱中有些太淡定了。

还有013的异样，她们一定都注意到了。

她们暴露了。

凌依儿任由对方将自己牵到了书房，盘算着，若是异端开口便是质问，她便只能启用紧急方案，让011进行重置，亦或者，让011唤醒010，对罅隙进行强制删除。

虽然...她现在似乎联系不到011。

012第一次体会到了受制于人的感受。

视线忽然被什么遮挡住了，凌依儿刚要挣扎，却发现对方是在为自己擦拭被细雨淋湿的发尾。

嗯？这是什么发展？

凌依儿垂下头，不吭声了。

末了，洛雨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今天太晚了，稍微擦拭一下就睡下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

她甚至又被稀里糊涂地牵到了床边，在床沿坐下了。

“0...槡呢？”

“总让她睡楼下也不是办法，就先把她交给铃了。”

是这样吗？

洛雨撩了撩她的额前的碎发，道了声晚安就要离去了。

凌依儿猛地站了起来：“等一下！”

不对，好像有点太平静了。这让她有些恍惚，好似方才她真的只是去看了一场表演，而不是进行了一场杀戮。

平静才不对。

越平静，就越代表她们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刚才...”凌依儿斟酌着语句，特地将话悬在半空，看向她。

“嗯，我都看到了。”洛雨道，“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悲伤没有用。既然占星师给出了预言，那就这样吧。”

凌依儿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异端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可她明明在她眼里看见了了然，异端是知道的，但...为什么...？

不恨她吗？

不想杀了她吗？

洛雨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轻笑了声：“想知道？”

她凑近了些，凌依儿点了点头，却没发现自己已然踏入了对方的领域，无处可逃。

“因为…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世界仿佛骤然失重。她双膝一软，跌坐在蓬松的棉被上。

耳畔嗡嗡作响，思绪如同被打散的拼图碎片，在脑海中无序地漂浮旋转。指尖无意识地揪了揪被单，柔软的触感却无法将她从这种眩晕般的恍惚中拉回现实。

嗯？她说什么？喜欢我？

011011！啊...断线了...

她抬眸看向一脸从容的异端，第一次感受到身份扭转的惊慌失措。

明明...明明她才应该是一直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她可是012系统！

凌依儿迅速收拾好了心绪，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为何打了个结：“我...我想吃苹果。”

她这才发现，那团乱糟糟的线不是被自己理好了，只是被自己强制按下了暂停键。

“噢。”洛雨应了一声，就又要转身离去。

凌依儿又慌慌张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反应过来后，又迅速缩回了手。

洛雨转身疑惑道：“还要什么吗？”

凌依儿站了起来，绷着神情道：“我答应你。”

凌依儿在内心给自己配上了掌声的背景音。没错，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异端明显就在挑衅她，要应对对方的出其不意，就要比对方更加出其不意。

“啊？”洛雨似乎没反应过来。

【呲…呲……】

【012？】

她听见自己的系统音在脑海响起。

原来不是011短线了，是她这边出了问题？

愣神间，她忽然别人揽住后腰，她与异端之间的距离骤缩——

唇瓣下落下一个吻。

！

【！】

脑海内的电流声更大了。

【数据更新成功，很遗憾，异端对您的戒备等级依旧很高。】

012更加笃定了，异端就是在挑衅她。

【012！？】

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到011的声音偏离了正常声调。

【没事。】

【怎么没事！？你不要勉强，我们可以唤醒010，让010解决。】

凌依儿脚底一滑，被对方扑到了床上。

【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懂了？】

她不知道异端为何没有点明自己昭然若揭的身份，那就暂且当她不知道吧。

012的系统生涯中，第一次选择了低优先级的选项。

既然如此，与异端亲近，也是取得异端信任的计划中的一部分，有助于她下一步，回收A级一下的异端。

011了然，接受了这个答案。

【012，你在罅隙忍辱负重辛苦了，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在系统看来，亲吻与攻击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