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午饭过后，章心燃提前一小时出发，揣着U盘徒步往CBD漫步走，享受斜风细雨的凉爽。

半路看到房屋中介，一进去就受到了格外热情的接待。章心燃加了小哥的微信，说好等有空了再详细咨询，今天要赶时间。

两点五十，章心燃抵达写字楼，进电梯前发消息到：谢总，我来了。

谢简情回一个ok的表情。

这样应该就不用再去前台按部就班的登记姓名和电话了吧。

章心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高中时候看的言情小说，其中屡见不鲜的桥段之一就是女主来公司找霸总男主，先由前台内线给助理，再由助理再内线给总裁，结果霸总他一声不吭二话不说直接亲自下来接女主，引得众人、至少引得前台哗然。

虽然玛丽苏得令人蛄蛹，但也实在太羞耻了点，尴尬到头皮发麻。

电梯门开，谢简情就站在伴尔食品的logo下，身材高挑，气场利落，可以直接当品牌代言人。

章心燃握着雨伞，打招呼的话转了个弯儿，说：“就你了，样片模特。”

谢简情迎上来，笑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原来你还想着变卦？”

“倒也没有，”章心燃把雨伞挂到墙角的伞架上，转身和谢简情一起往办公室走，“今天跟你们交接完，我就要着手找房子、选址、装修、找化妆师、摄影师，跑工商局，这这那那很多事情。”

她希望夏天晚点来，这可能是一种错觉——炎炎夏日会让每天都变得焦头烂额，哪怕躺在空调屋的大床里虚度光阴，也会从内心浮出挥之不去的焦躁感。

“但至少把模特确定了，怎么说也算敲定了一件事，比较令我安心。”

谢简情点点头，开始盘算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把人拐回家。

装修师傅们在忙，章心燃往里面瞧了瞧，真是啥也不剩，说要重装就连墙皮都扒下来了。

“打算换成什么风格？”她问。

“原木，之前的黑白灰已经看疲劳了。”

章心燃笑起来，又看到门口走进来另一个总裁，手里还拿着游戏手柄，对她打招呼道：“终于来了。”

这个“终于”用得微妙。

谢简情瞥他一眼，宋倦装瞎，对章心燃说：“老谢坐立不安等一天了，又等快递又等人。”

章心燃也会装，抱歉道：“怪我下雨天嗜睡，中午才醒，是该早点过来的。”

“怪他闲的。”谢简情笑骂。

三人回到宋倦的办公室里，一台座机上显示游戏画面，另一台是办公界面，窗口层叠，似乎有许多待处理事项。

章心燃翻包把U盘拿出来，如果核对一遍确定定稿了，就可以拿去给产品部进入下一个流程。

宋倦坐在桌前，游戏声音调小，听对面两人说话，觉得看老谢谈恋爱比玩游戏有意思。

他支到桌上“哎”一声，问：“章心燃，你认识秦梓临么？”

章心燃接过谢简情给她接的温水，说：“认识的。”

宋倦咋舌，对谢简情扬扬下巴：“那这不正好，说不定她有秦梓临电话呢？”

章心燃一听就乐道：“我没有，我和他还没有那么熟。”

又问道：“还没有消息？”

“想办法呢，”谢简情拿过鼠标，点进其中一个网页，“刚看到这里有一个之前他网咖的招聘信息，招短时工，留了一个手机号和邮箱。”

“试过了吗？”

“手机是空号，邮箱我刚准备试试，你就来了。”

宋倦一听直接绕过长桌凑了过来，他和章心燃一起看着谢简情编辑邮件到：秦梓临，回鸢兰后请务必联系我，有要事需见面。

落款“谢简情”，加一串手机号码，由伴尔食品的企业邮箱发送出去，显示已送达。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章心燃把粽子礼盒项目全部核对完毕，也没有收到秦梓临的回复。

宋倦说：“尽人事，听天命。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他入职竺野了再去挖人。”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执着，”谢简情失笑，“你们俩肯定会相见恨晚的。”

“我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罢了。”宋倦跌回沙发椅里，“那我问你，如果他去竺野了，你挖他不？”

谢简情妥协：“挖。”

U盘拔出，章心燃跟着谢简情一道儿去产品部。

她小声问：“宋儿和林林好像毫无进展。”

“嗯，”谢简情无奈，“我试探过，他说徐林太忙了。”

“林林打算拿二十万入伙，我得快点支棱起来。虽然肯定会辛苦，但是好歹是在奋斗自己的事业，心境会大不一样的吧。”

谢简情没有多说，在章心燃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弯起嘴角，心中要把人拐回家的计划悄悄成形了。

和产品部交接完，时间走向五点钟，快下班了。

谢简情让章心燃先不着急撤退，他还有东西要给她。

章心燃眯着眼提防道：“之前说好了的，我们这笔单子不属于金钱交易。”

谢简情直乐：“嗯，不然我直接转账给你不就行了么？”

于是两人又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宋倦没打游戏了，低着头在看手机，指尖动得飞快，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看到他们回来，宋倦才抬起头：“完事儿了？”

谢简情“嗯”一声：“你晚上有事，我和章心燃就先撤了，找个地方吃饭。”

被有事的宋倦点点头，笑了一下，别有深意道：“不过我今天晚上是真的有事，没空，下次再一起约。”

章心燃装聋，抿着唇不作声，乖巧地站在一旁等谢简情。

宋倦拍拍屁股站起来：“你知道徐林喜欢吃什么吗？”

要说这个，章心燃就来劲儿了：“哪方面？零食、水果、主食？”

“零食吧。”

“各种口味的派，不甜的汽水，干脆面，喜欢剥松子吃，她觉得很解压。”

“记下了，”宋倦往门口走，“谢了啊。”

“主食她喜欢千层面，一周至少吃三次才行。”章心燃主动分享道，“这周她太忙了，一次还没吃上。”

一条腿已经迈进走廊的宋倦回过身，抬手给她比划了一个“ok”。

办公室里陡然安静。

本来在敲键盘的谢老板也起身关机了，拉开抽屉拿出一方方正正的飞机盒，显然已经被拆封过，就这样递给章心燃。

“打开看看。”

章心燃颠了颠，很轻，轻得仿佛里面空无一物。

她狐疑地掀开盒盖，发现葬身在火锅店垃圾桶里的帆布包正干干净净地躺在眼前，可再仔细一瞧，和她的那款并不完全相同，总之八九不离十吧。

章心燃抬起头：“这就是宋倦说的，你等的快递？”

“嗯。”谢简情又把飞机盒拿走，只把包留在章心燃手里。

里面有东西，不是空的，章心燃掏出一把现代的车钥匙。

...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简情：“是我想的那样吗？”

“哪样？”

章心燃摇摇头，管他是想送还是想借，她说：“不管哪样，总之不能这样。更何况我驾照还没考到手呢。”

谢简情笑道：“是借给你的，拿着吧，不然放在地库里也是落灰。”

随后话锋一转：“能开吗？”

章心燃握着钥匙，心里隐隐兴奋。

太久没有开过车了，曾经挥之不去的阴影让她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再自然如常地坐进驾驶位里。

而现在心病痊愈，她很想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克服开车的恐惧。

“开，”章心燃下定决心道，“今晚我请客，你想想吃什么。”

谢简情自然要把握住时机，说“好的我想想”，就从办公室一路想到停车场，最后说：“想吃家常菜，去买菜回家做吧。”

过于出乎意料的回答，章心燃解锁车子，把包放去后座位，再坐进驾驶位里。

一年多没摸车，还好这是自动挡。

她看向副驾里的谢简情：“去你家么？”

谢简情坦坦荡荡：“嗯。”

章心燃忍不住一笑，又问：“真放心我开么？”

“慢点开，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你导航吧。”

白色的现代先在停车场里慢慢转了一圈，找找手感，再以龟速开到地上。

外面还飘着小雨，晚高峰，人多车多，中控屏上的路线红黄绿交替，预计要一小时才能抵达购物超市。

正好，章心燃轻轻舒气，拥堵慢行可以让她适应得更容易一点。

车厢里没开音乐，但气氛还算轻松。

以前去过几次桥湾，四人聚会吃喝玩乐，给谢简情过生日、一起看世界杯、一起在元旦前夕通宵跨年——那一次闻述出差回不来，章心燃给他打视频电话，两人都有朋友陪伴，不算多遗憾。

章心燃还记得她躲在阳台上，隔着屏幕坦露想念之情，还掉了几滴眼泪，把眼睛揉得红红的。回到客厅时被徐林起哄，她又咧着嘴傻笑，一边接过谢简情递过来的纸巾，一边吸着鼻子，说，太想他了嘛！

... ...什么小说里才有的狗血情节啊。

“列个菜单吧，”她打断回忆，“想吃什么记下来，免得等会儿去超市买漏了。”

谢简情就打开手机便签，点菜道：“最家常的，西红柿炒蛋，可以么？”

车流缓慢蠕行，菜单在走走停停中确定下来，本来两个人用不着做太多，可谢简情像个铺张浪费的公子哥，一溜儿记下来六菜一汤，内酯豆腐淋培根酱不算在其中。

章心燃拿服气的眼神看他，虽然服气但是没有阻止，毕竟现在她不仅收下了帆布包包这个礼物，还有一辆现代的人情要还，只是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而已，其实根本不够还清。

“正好超市里有苏生记，”谢简情满意道，“饭后甜点。”

章心燃失笑：“吃不动了吧，饭后肯定撑破肚皮，没位置给甜点了。”

谢简情已经在幻想两个人穿着围裙下厨的场景，心情没法不愉快。

他慵懒地往车窗边拄着，随意应了一声，眼睛看着窗外被雨水晕湿的街景，许愿这个夜晚能漫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