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数着佛珠,望着火速消失的人影,合上的纸板门,面色平静。
“Unmaiyil, aval nanraka karrukkontal.”
她翻看刚才的课堂练习,轻轻地微笑,这表情是比较难得的。
(不好意思,泰米尔语显示不出来,我用英文字母代替)
“闭嘴闭嘴闭嘴!别再让我听到什么外国话了……”
走廊上,唐青鸾扶着额头,悲催地,几乎崩溃地低声念叨,“我在做什么,没事找抽啊,干嘛主动要求学日语,在这里遭这种罪、馬鹿!”
自作自受。
“可不是,自作自受……”
青鸾口中神经质地念叨着,沿着走廊,一步步踉跄行走,甩着脑袋,试图驱散萦绕在脑海中的那些文字,那些读音,“我得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经过隔壁,泷川俊秀的房间时,她脚步停下。
站在门前。
望着紧闭的门扉。
青鸾现在很想敲敲门,聊会天,蹭点凉茶小吃,顺便吐槽一下近日以来的辛酸苦楚。虽然她知道自己说了之后会得到怎样的答复。泷川俊秀会安慰她学日语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会鼓励她振作精神,继续学习。但还是,或许她需要的就是这一点安慰和鼓励。
毕竟,要知道在这异国他乡,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里。她所熟悉的,并且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就只有他了。
当然,她也认识王红叶,但……两人的关系也不必再多说。
青鸾抬起手,想敲门。
敲门倒是没什么,然而,她想,只怕俊秀现在又不在。
自从三天前,领完课本回来以后,就没再见到俊秀了。过去的三天中,休息的时间里,她每每都会来敲门找他,想分享些什么,抒发些什么,抱怨些什么。但每次,屋里不是没有人应答,就是只有那另一个同住的人来开门。
当泉藏人来开门时,见是她,便叽里咕噜说几句日语,语速很快,她完全听不懂,猜想是说俊秀不在吧。俊秀白天总是不在屋内,晚上好像也只回来过一次,但那时自己已经累晕了,就没去找。她很好奇,他去做什么了。
泉藏人开门后,对她把话说完就砰地一声关门。很不耐烦的样子,真是没有礼貌。
被这样对待了几次,青鸾现在也有点不太敢敲门了。
但依旧,手臂伸出,指节弯曲,叩响门扉。
敲击三下。
无人应答。
再敲击三下。
依旧无人应答。
她加了几分力度,又敲了三下。
还是无人应答。
好吧,看来俊秀不在屋内,又一次。不过幸好,泉藏人也不在。
青鸾感觉有些烦闷,内心许多话,许多感受,现在仍然是无处分享,只能淤积在心中了。
他去了哪里呢?
他不在,我有很多话都不知该对谁说。
青鸾感觉有点孤独。
内心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可以去找王红叶。
然而想到就立刻否决。首先,王红叶肯定会嫌烦,懒得听自己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自己是自找没趣。其次,王红叶似乎这几日也很忙。禁令刚下,很多事情要处理,她说过的。这几日,她也没再来过旅舍,自己也没再见到她。
那套小袖,青鸾还留着,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准备回去时一起带走,作为纪念品。
她又去哪里了呢?
相识的两个人,如今都不在。青鸾真的感觉自己很孤独。很多话,很多抱怨吐槽,不知道该对谁说,总不能对康答女士说吧。
算了。
她想,迈步离开隔壁的门前,沿着楼梯走下去,自己还是独自一人,去后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珍惜宝贵的休息时间,放松一下头脑吧。
回来还要听写。
……闭嘴。
あア、いイ、うウ、えエ、お。
かカ、きキ、くク、けケ、こコ。
さサ、しシ、すス、せセ、そソ。
たタ、ちチ、つツ、てテ、とト。
なナ、にニ、ぬヌ、ねネ、のノ。
这才只到一半呢。
啊啊啊啊啊啊!
乐观点,已经学了一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
唐青鸾一边口中念叨着,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划着笔顺。无论怎么试图放松,那些平假名片假名都始终在脑海中翻腾搅动,令她不得安宁。
行下楼梯,穿过大堂,沿着门廊走到后院。路上或许有人和她打了招呼,毕竟这几天来她也算这里的常客了。但是青鸾没注意到,没回应。脑中想的依旧只有那些烦人的文字。
烦人,但是始终摆脱不掉。
来到后院。
“呼——别再想了吧,暂时。让我放松一下。”
她长长地深呼吸,抬头。此时阳光真灿烂,今天天气真好,是适合出去玩的天气,然而自己却还要被困在这里学习。太悲惨了。
旅舍的后院,开阔的细沙平地,种植了一些绿植盆景,并没什么可说的。
后院中不止她一人。
青鸾望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身影,手持打刀,正在练习剑招。
见过的。
原来是泉藏人,双手持着弯曲的长刀,对着空气,演练招式。迈步站定,挥刀向前劈砍,发力沉稳,不重不轻,身姿笔直,重心未曾偏移。进攻后退,脚步配合移动,看起来是很标准的动作。
太阳下,她隐隐可见泉藏人的面颊上,带着汗珠。那身着的衣衫,背部也被汗水浸湿。现在是六月,天气很热,这人在这练了多久呢?
虽然唐青鸾比较讨厌这个对自己不讲礼貌,恶声恶气的日本人。但还是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住了,再怎么说,看人打剑也比学日语有意思,更何况这剑术确实是很好的。
泉藏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来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头发在脑后扎起,留下松松散散的刘海,与额前系上的发带一起,随着脚步动作,随风飘摇。鬓角的发丝也同样并未整理过,向着两边展开。下巴上还有几根短须,是未曾刮干净的。
穿着的衣衫,袖子绑起,下着长裤,也同样加了绑腿。
一个样子看起来很散漫不羁的少年。
但是练剑是很专心的。
泉藏人双手握住打刀,挥斩,动作有力,迅猛,不带一丝犹豫与动摇。他手中的是一把真正的刀,金属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刀鞘就系在腰间,胁差也系在腰间。
青鸾已经见识过了,像这样的打刀,还有胁差,系在腰上是刃面朝上反系的,便于抽刀。和自己的太刀配法不同。
在泉藏人身边的地上,还摆放了两把打刀,似乎是备用的。
嗯,看人打剑的确比学日语有意思。
青鸾想着,出神地看着。
突然,和泉藏人目光相接了。对方的动作瞬间停下,注意到她,望向她。
呃,被发现了。
青鸾立在原地。
泉藏人站直,转身面朝她,手臂放下,将手中的剑转一个花收入鞘,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他的脸上,流淌汗水。那双眼睛看着她,让青鸾感觉有点不舒服。
这样直直地盯着,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おい、明国少年。”
盯了一会之后,泉藏人嘴角一扬,显出一口白牙,微笑着,朝她招手,看来还挺友善,“来てください。”
青鸾听不懂,三天过去了,她还只是学了一半的假名,以及认识了一点基本用语而已。但看对方的手势就明白,是让自己过去。
她迈开脚步,朝他走近。
“你。唐青鸾?”
泉藏人这次说的是汉语了,但是发音实在太奇怪,念名字实在太奇怪,伸手,指着面前的唐青鸾,“阴流?”
呃……对。
青鸾点点头,不自觉地伸手向腰间,什么也没碰到,反应过来,太刀没带,在房间里。
按理来说,身为剑客自己该随身携带武器的,但是刚才急于逃脱学习的折磨,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念流、我。”
泉藏人指着自己,得意的样子。
青鸾再次点头,虽然没听说过,但想必这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流派。
“我、汉话、如何?”
泉藏人笑着说,“学习正在、你一样。”
“哦。”
说得真烂。青鸾想,不过自己是五十步……不,百步笑五十步。至少人家还会说一些词,自己到现在则是连字音都没学完。
“唐君、你我稽古进行、如何?”
手指,在两人间来回动了动。
啊?是要对打一场吗?稽古这个词俊秀说过,是练习的意思。青鸾想,这人果然是没事找茬。练习一场?实际上就是对打吧。决胜负,这实在是没什么意义。自己可不是那种喜欢争强好胜的人,不像眼前这个烦人精。
不过考虑一下,对打,至少也比学日语要有意思。
“嗯。”
于是她第三次点头。
见她同意,泉藏人看起来笑得更开心了。不过那笑,那一口白牙,那狂放的模样,还是让青鸾感觉阴森森的,不怀什么好意。
但已经同意了,也没法再拒绝了。
“呃……木刀?”
青鸾左右环顾,泉藏人的腰间只有打刀和胁差,旁边的平地上放的也只有两把打刀。自己则什么都刀没带。
“木……刀?ぼくとう?”
泉藏人楞了一下,理解了她的意思后,又笑起来,还是讨人厌的冷笑,“木刀需要没有。我们、真剑稽古使用。”
都是汉语,但青鸾有点听不懂。
只是有点而已。
看着泉藏人从地上拿起一把打刀,递给她的时候,她就完全明白意思了。
那是收在鞘中,金属打制,开过刃,锋利的真刀实剑。
现在是唐青鸾愣着了。
摇头,摇头摇头。
“呃,这不行吧。泉先生,这是真刀,会受伤,甚至会死人的。”她连连摆手拒绝,“我们只是切磋一番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何?”
呐呢,刚刚才听过的词。泉藏人没理解她的意思,手中的打刀依旧伸向她,示意她接下,脸上依旧是冷笑,“大丈夫。当心少点、你我伤害会否。”
他在说什么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那是汉语吗?
青鸾还愣着,刀已经被推到她怀里,松手,落下。
她本能地接住。
“呃,泉藏人先生,森赛……萨玛……阿呐它……瓦达西……这……”
磕磕巴巴的,表达不清。泉藏人只是微笑着向后退去。就算语言不通,神态和动作也该能够表明观点了。但对方根本不予理会。
退开约两丈距离,泉藏人行礼,唐青鸾也机械地跟着鞠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后,泉藏人将腰间的打刀抽出。
“唐君、拔刀!”
冷笑。
“……”
青鸾放弃了,将刀收入腰间,用的还是太刀的佩法,刃面朝下。
而后,拔刀,摆出架势。
刀身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银色弧线。
这可是用真刀啊。
过去练习倒不是没用过,和……反正过去练习的确是用过真刀真剑的。但是那时练习的对方是……现在眼前这人谁啊?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虽说是俊秀的同伴,但依旧对自己来说是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连语言都不通。
冷笑着的泉藏人,也摆出架势。和方才独自练招时一样。虽然笑着,但动作依然很标准,依然很规范。
青鸾觉得自己可能被砍死。青鸾觉得对方就是打算砍死自己才做出这种提议。
她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她的目光,不敢与对面的对手直视。
“心配必要否、唐君!”
泉藏人对她喊叫,像是在嘲讽,像是在挑衅,还是说着听不懂的汉语,“你最初攻击请。”
呃,是让我先攻吗?
唐青鸾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