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上官玄脸色一变,微怒道。
连明月泰都惊讶道:“阿昭,你说什么?”
“我说,这只妖灵认了我做主人,即使死了也只愿意跟着我。”长昭面上十分平静,心底却一个劲儿地道歉:虞潇前辈恕晚生冒犯!这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闻所未闻!”上官玄微怒道。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一只妖怎么可能被人收服?你进了一趟死境疯了不成?”
长昭心道:我瞎掰的,您当然闻所未闻了,不过这段时间闻所未闻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他不恼不怒,微笑道:“晚辈也十分不解,但事实如此不得不信。”
飞珩长老上前一步道:“那长湛说这妖灵非人非妖是怎么回事?”
长昭面不改色,道:“这是个误会。我在死境中看到这妖灵突破境界失败,走火入魔之后就变成了那副不人不妖的样子,她从前就是一只普通的狼妖。”
长老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道:“当真?”
长昭眼神真挚,漆黑的眼眸里不掺一丝杂质:“千真万确,此乃晚辈亲眼所见。”
飞珩长老从他坚定的神情里看不到半点破绽,许久终于轻叹道:“好吧……明月公子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入死境还能生还的人,之后若参透了其中的缘由,请务必告知我等。”
“自然。”长昭道。
一出成华宫,长湛就急道:“哥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等长昭开口,虞无烟和虞无忌就赶来了,见长昭安然无恙,虞无烟松了一口气,虞无忌却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你没死?”
长湛登时脸就拉了下来,怒道:“虞无忌你说什么呢?我哥没事你很失望吗?”
明月泰道:“阿湛,怎么说话呢?”
长湛白了虞无忌一眼,拉着长昭绕过她们俩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生云宫的路上,长昭问道:“天择呢?”
“他本来要和我一起回来的,但虞无忌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不肯让我们俩自己送妖丹回来,我们不放心云碎姐姐自己一个人在白潮岛,天择就留下陪了。不过他们俩明日也该回来了。”长湛道。
长昭颔首,从袖中把妖丹拿出来交给长湛:“你拿着,今晚睡前把它放在枕边。”
天择不解道:“为何?”
长昭思忖片刻,还是不知该如何向长湛解释,只道:“说来话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末了又补充道,“是好事。”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长湛自己放心,收下妖丹,道:“好。”
“阿湛,天生哥知道我进死境的事吗?”长昭忽然问道。
长湛道:“知道的,天生哥虽然不能离开冰泉宫,但外头发生什么事,宫里的人都会告诉他。”
“那你帮我去跟他说一声吧?我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晚些再去看他。”
“啊?哥你没事吧?要不我去找医师来给你看看。”长湛急道。
“我真没事,不用了,你帮我去报个平安就行。”
长湛还是不大放心,道:“让柳华去说一声就行了,我还是陪你去看看吧?”
长昭无奈一笑,摸了摸长湛的头,道:“放心吧,哥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困。你这几日吓坏了吧?”
长湛摇了摇头,但眼眶却惹不住红了,一把抱住长昭:“哥,那你好好休息。”
“嗯。”
好不容易支开了长湛,长昭立即把爹娘拉进屋子里,又在屋外设下了结界防止外人偷听,然后把他在死境中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明月泰闻言,和长昭当时一样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说,长湛他、他才是小安的孩子?他……他就是我们明月家的孩子。”
长昭点头:“嗯,那个木盆和褥子和我在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明月泰一时有些迷茫。
姚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竟救了小安的孩子。”
“所以天择是栖兰夫人的孩子?”明月泰想到她,狠狠地锤了下桌子,“这个女人看上去纯良无害,竟然会对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动手!平乐家主若是知晓此事,只怕连‘乐’字也不会留给她!”
“孩子是无辜的,天择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还因此被送到扶光山上那么多年,他过得也并不好。”姚夫人道。
明月泰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姚夫人道:“阿昭,此事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晓,是不是天一城的少城主不重要,能让长湛一辈子无忧无虑才是小安最希望看到的。今后,你还是把天择当表弟一样去照顾,只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我和你爹爹也会如此的。”
长昭心道:只怕我不能再把天择当做表弟去对待了。
他依旧会担心天择厌恶他,依旧会担心旁人知晓此事会生出流言蜚语,但在他自己的内心,他知道天择与他不是血亲。即使是断袖又如何,他可以喜欢天择。
——
夜半三更,长昭依旧难以入眠,辗转反侧许久还是决定提着一壶酒到院中赏月独酌。
一想到明日天择就能回来,长昭的心就难以控制地慌乱起来,这感觉和他第一次与天择见面时一样。那时候他还没认出他是自己的表弟,只当他是个小道长,毫无防备地就陷进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而现在,天择于他而言只算得上是个“朋友”。
朋友比起亲人似乎远了些,但长昭却觉得他的心可以和天择更近一些,至少现在他有勇气把那个木盒的秘密告诉天择。
一壶温酒下肚,长昭终于浮上了些许困意,便打算起身回屋。他不常饮酒,只这一壶就已经脚步虚浮,天旋地转,刚走了两步,就左脚绊右脚栽到草地上,没等他艰难地爬起来,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浮在了空中。
长昭正觉得惊奇,又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抱起来了,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浅淡眼眸。只是这双眼睛不似平常那般淡漠了,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有些迷糊,长昭竟觉得这双眼睛里似乎藏着一股火,烧得他不敢直视。
长昭心道自己真是太喜欢天择了,在幻境里会把别人认成他,喝醉了也会把别人认成他,这样下去自己那点小心思早晚会世人皆知。
“不能喝酒了……”长昭自言自语道。
天择没回话,抱着他便往屋里走去。
长昭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自己摸索着扯过被子准备盖上,忽然想到这熟悉的檀香味好像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睁开眼睛便见天择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长昭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醉酒了,含糊地唤道:“天择?你怎么在这儿?”
“入夜后天怒山没出现,我就立刻赶回来了。”天择紧紧握着长昭的手,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不见。这个人已经两次在他眼前险些丧命了,他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惊吓了。
“累不累?”长昭问道。
天择没说话,只是盯着长昭,那眼神滚烫炽热得不像话,长昭不知自己现在浑身发烫究竟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天择。
天择身心俱疲。这些天他度日如年,几乎都不曾合过眼,好不容易熬到月圆之夜,见天怒山不曾出现便即刻赶了回来。他不知道长昭出来没有,他一路都在担心万一回来了还是没能见到长昭该怎么办。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煎熬,那滋味当真是剜心蚀骨。
长昭见他不语,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天择忽然侧身压在了他半边身子上,紧紧抱着他,嘴唇凑到他耳边,嗓音低哑:“明月长昭,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那样的。”
长昭浑身一僵。他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答应过,但整个人被天择紧紧箍住,喘气都难更别说开口了。
天择把头埋在长昭脖颈处,像只猫似的轻蹭着,过了许久才终于放轻了力道,但依然抱着长昭不肯撒手。
“天择,痒……”脖颈处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浑身微颤。他轻轻推开天择,扯过被子把自己包住。
天择似是有些委屈,薄唇微翘,一言不发地看着长昭。
长昭根本不敢与他目光相接,生怕自己一个鬼迷心窍就把当初在乌篷船里没继续的事情做下去,挣扎着要起身:“很晚了,你一路奔波肯定累了,赶紧睡吧,我回去。”
可他才刚坐起来就又被天择摁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弓起了身子,不让自己和天择贴得太近。
“天择……这床不够大,两个人睡太挤了。”
“我觉得不挤。”天择道,不由分说地拉过被子把他们两个人都抱起来。
四周都是天择的味道,那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驱散了长昭仅存的一点醉意,却没唤醒他的理智。
他清醒地沉醉着,留恋一切与天择有关的东西。
“表哥。”天择忽然低声唤道。
“嗯?”
“那个木盒……”天择顿了片刻,长昭可以听见他的心脏仿佛要冲破禁锢般剧烈跳动的声音,“那个木盒里什么都没有,对吗?”
长昭呼吸一顿,不知该怎么回答。
天择继续道:“我早就解出来了。那个木盒未解开时,中心有个木块无处安放,所以晃动时能听见有东西在里面,但其实那个木块不是你要送我的东西。它只是个机关,把它放到正确的位置之后才是你要送我的东西。”
长昭静静地听着天择说话,不自觉收紧了手臂,和天择贴得更近了些。
“木块归位后,那个木盒就变成了明月的形状。表哥,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吗?你要送我的,是明月还是长昭?”
天择低哑微颤的声音就在长昭耳畔,长昭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些,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抖得不像话:“我……”
他话没说完,只觉得有个温热湿润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长昭脑子瞬间就空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只能任凭天择肆意地啃咬吮吸着他的嘴唇,直到他被弄得喘不过气来,天择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明月长昭,你真的太过分了。你喜欢我却敢当着我的面去死,两次!”天择眼底满是愤怒和委屈,他将长昭整个人压在身、下,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看着你受伤看着你被拉进死境有多害怕吗?你一声不吭地就冲上去了,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留恋吗?如果你当时知道我也喜欢你,你会不会多犹豫一刻?”
长昭被他这个吻和这番话砸得无法思考,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一样,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没办法弄懂天择到底在说些什么,直到天择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襟,他才终于回过神,慌乱道:“天择!你……你这是做什么?”
天择答非所问:“表哥,你知道吗?在那个幻境里,我看到的何辛是你的模样。我几乎夜夜都能看到他和段云川缠绵悱恻的模样……自那之后我便想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看到真正的你因为我而迷乱失神的模样。”
夜色沉沉,唯有一轮明月悬于天际,屋内烛火摇曳,分不清是风动还是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