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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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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清音专心致志翻书,一目十行,卫勉在旁如何动作如何思索,她顾不上一点。

卫勉难得顺从,秉烛坐在她身侧,视线从她轻扇的长睫上移开,虚无地落在地砖上。

哪知目光移到地砖上,更见烛火月色映出身旁女子发丝飘摇,施施然展开扬起,然后轻巧地落到自己肩上。

说不出是种挑衅,还是引诱......

卫勉皱眉,只觉自己与她相距过近,近到彼此呼吸声响都比夜风虫鸣清晰。伴着那柔和呼吸,脑中混沌散开又聚拢,秉烛的手腕微颤,很快克制住。

窗外有风,烛火轻动,火舌乘风往下,有丁点滚烫从卫勉手背舔过,又嬉笑着飘回烛芯处,高高在上看他吃痛。

卫勉攥拳,心知不该看,视线却定在地砖清影上无法挪动。零星飞扬的发丝好似邪魔,将他全部神思剥夺,顷刻陷入另一番场景中。

记忆铺天盖地,搅灭理智。卫勉看到,也体会到,却无法左右,只能乖乖被牵动。

在那或许前世的记忆里,他应当是他,又好像不是。

【夜深露重,衣衫成冰,四周死寂无人,秋草湿漉,水气一寸寸穿过衣衫渗进皮肉。卫勉侧头,借着天际悬月银光,指端在腹部痛处按了一下,垂眸去看,才知打湿秋草的不是秋露,而是自己腹间伤口涌出的血。

生死之际,唯一柄烛火携一缕淡香靠近,越来越近,近到烛火映下时,一抹鹅黄衣裙在眼角,鲜亮如初。

卫勉躺在地上,剧痛之下身体僵硬,眼睁睁看见她俯身过来时,手腕微斜,三两滴蜡油飞下来,恰好落到自己脖间。

一下,一下,又一下,将那最为薄弱最难设防的地方烫热。

她滴了蜡油,又无辜关怀道:“卫大人受伤了?”

卫勉身负重伤,一时开不得口。火热近身,腹上滚血伤口更是激动,刚想说话,立时涌出一股热血,惊得眼前人花容失色,“大人你、你不会要死了吧?”

烛火下,他看不清她的担忧是真是假,只闻到她身上真切而隐约的沉水香,用尽力气抓住她的衣袖,艰难求她:“阿、阿音,救我......”

“大人放心,奴婢会救你的。”

说话时,她在笑。卫勉看见,她将烛灯放到一旁,解下腰间飘带揉作一团,毫不羞涩地将自己带血的衣衫掀开。

利刃割肉后,带血的皮肉丑陋地外翻着,上面爬满了粘稠热血,难看至极。

柔软的飘带堵住涌血的伤处,热血弄脏了她的手,细长的眉微蹙,嫌恶难以掩饰。

卫勉垂眸不看,一瞬心痛抵过利刃断肠。可偏偏他又没有昏过去,隐隐听到她在说话,好似自言自语。

她说:“卫勉,我也救你一次。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姐。”

阿姐,她的阿姐......

卫勉闭眼,已不知是多少次听她这样说。

阿姐,阿姐,他与她之间,永远都隔着她的阿姐.......】

不知何时,手里的蜡炬开始摇晃,初时微不可查,待记忆中痛感越发清晰,秉烛的手越是颤抖,等到被尤清音一把握住手腕时,卫勉惊魂方定,定定看着眼前人。

尤清音被卫勉这模样吓一跳,反扣书页到地上,两手握紧他的手,“卫司戈?卫司戈?”

“司戈大人?能听见吗?”

“司戈大人,你、你怎么了?”

尤清音连着问了好几遍,卫勉看着她,脱口而出:“阿、阿音?”

尤清音忙答应:“是啊,是奴婢啊。卫司戈怎么了,不认得奴婢了?”

尤清音慌了神,心里恐惧这医经阁别是有点什么说法。好端端一个龙武军坐在这儿,突然像被鬼神上了身,全身狂抖不止。

脑中记忆褪去,连同沉水香一道消失,卫勉终于冷静下来,倏地将手从尤清音掌心抽出来。

蜡炬只剩最后一小截,就快燃尽了。

尤清音关切道:“好端端的,司戈方才是怎么了?”

她也不是当真关心,只是此处就两个人,不问一二,于理不合。

话问出去,却见卫勉依旧盯着自己,烛火映在他的眼眸里,像要将他整个人燎起来。

尤清音听到,他没头没尾问自己:“阿音姑娘不用香?”

尤清音拾起地上医书,将刚刚找到的一页理顺,“不用,司戈问这个做什么?”

卫勉垂眸:“没什么。”

尤清音没在意,有些激动地递了医书过去指给他看,“司戈看,奴婢找到了。”

玉肌散的药效更改,禁忌关窍,她找到了。

卫勉只看一眼,“你会辨药?”

尤清音垂了眼睛,摇头。

医书虽有记载,可她不会辨药,也查不出崔婕妤所给的药丸动了何种手脚。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起身,高低两个影子投在地上。

卫勉又问:“药带了吗?”

尤清音心有失落,嗯了一声,身子往窗沿靠,刚一动,就听“啪嗒”一声响动,轰然在昏暗屋中炸开。

天!碰到什么鬼东西了!

没等尤清音去看,卫勉反应更快,一瞬吹灭烛火,隔着衣袖拽住尤清音的手腕,拉她躲到书架后面。

屋内无灯,两人屏息躲在书架后面。很快,有急匆匆上楼踏步声传来,门扇被打开,烛灯光影照进来,长长一条红黄映在地上。

尤清音心若擂鼓,下意识攥紧卫勉的手。

肌肤相贴的瞬间,伴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在卫勉脑中炸开。

“文若,你被骗了。”

谁?

“我早说过。文若,你这样的人何必有心。”

谁?谁在说话!

“你若无心,我大可放你遨游天地自在寻常。偏你非要留一颗善心,以为自己可以救世,却不知你的心意,终究会害了你,害了你想护着的所有人。”

到底是谁?

脑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医经阁里的脚步声也停下来,有人持灯走近,停在二人躲藏书架不远处,松了口气道:“嗐,原是窗没关好。”

说话人上前关窗,走过卫勉与尤清音躲藏之处时,猝不及防被卫勉一把拎过去,手中烛灯倾翻,医经阁顷刻暗色席卷。

还没惊呼就见锋利短刃飞来,只差毫厘就抵上额头,刀身寒光毕现,吓得来人立马噤声,身如筛抖。

卫勉动作太快,快到尤清音也没看清楚,等她回神,借着月色看见卫勉在做什么,吓得两手上去拉:“司、你这是做什么?”

卫勉不为所动,只问刀尖下狂抖的人:“你是值守太医?”

“是、是。”

“可会辨药?”

“辨、辨药?”

手里的短刃近了半寸,卫勉低声:“只管回答会与不会。”

太医吓得口吃,连连应是。

卫勉余光看尤清音,伸手过去接:“药给我。”

尤清音这才明白卫勉想做什么,忙不迭从袖袋中取出药丸递过去。卫勉将药丸塞到太医衣领里,不发一言,太医也能领会,颤颤巍巍捧出药丸,小心解释道:“大、大人,可否点个灯,这、这什么也看不见。”

冰凉刀尖彻底抵在太医额上,“辨药,定要点灯吗?”

“不用不用,”太医忙答,手忙脚乱碾开药丸,“不必点灯也可辨别的。”

辨药一事,于太医署的太医而言并不算难。等了不多时,那太医就磕磕绊绊回道:“大、大人这药,是玉肌散,但却......”

尤清音闻言心急:“但什么?”

“这药,”太医有些犹豫,但是利刃就在额上,不好说也要说,便横了心一股脑道:“大人给的这粒药中,川芎较寻常方子用量更多,且药中所用白芷似未经蜜炙,再加药中甘草量少……”

尤清音指尖发颤,急问:“若孕中女子用此药,会如何?”

“若孕中女子用此药,只怕胎像不稳。若用药过多,更甚......更甚者,恐会诞下畸怪胎儿......”

尤清音愣住,心坠深渊,膝下一软,被卫勉单手扶稳。刚刚站好,就听卫勉同那太医说话,声音像从寒冰中捞出来的一般,泛着蚀骨的冷,“若敢有片言诓骗伪诈......”

太医慌慌张接道:“大人放心,定无半字虚假。大、大人若不信,可再找人来辨,在下绝不敢有虚言。”

卫勉收了手中短刃,对太医道:“滚吧,今夜之事只当没发生。若泄露半字,即刻索命。”

太医哆哆嗦嗦,看不清眼前人,也被这话吓得魂魄飞天,连答定不声张,捡起地上烛灯就逃。

医经阁的门关上,两个身影自窗扇跃下。黑沉沉的医经阁内,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司戈......”

刚刚目睹过卫勉生杀模样,尤清音这才知道为何宫人都说,在这宫里,龙武军决计不能惹。

不单领教了龙武军的可怖,尤清音更是身临其境体会到了何为杀鸡儆猴,等到走出太医署好一段,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他:“司戈方才对太医说,若是诓骗……奴婢敢问,若有人诓骗司戈,会如何?”

太医那样子,想是不敢骗他,可自己却是实打实骗了他,明明不认识,明明不曾梦见,偏要为了借他的手办事,编出一堆来诓他。

若被他察觉......

尤清音喉头一咽,只听卫勉言简意赅道:“骗我?杀了。”

喉头干涩的可怕,一团惊悚堆在那儿,怎么也咽不下去。尤清音再不敢往下问。

两人又默默走了好一段,尤清音低头跟着卫勉的脚步,心里始终挥不去太医所言和医书上的文字,惊悚凉薄,于夏夜都让她生出冷汗。

邵美人泪湿的面容浮现眼前,尤清音抿唇,想起阿姐。

这些人,如今这样对待邵美人,想必从前对待阿姐时,用的也是同样手段。阿姐当年虽不曾用过什么玉肌散,可饮食汤药都经挽秋之手,想在其中动手脚,并非难事。

此番邵美人有孕,后苑野猫冲撞险至落胎,嫁祸行云阁是一遭,若此招不成,那邵美人腹中孩子,便是第二遭。

玉肌散动了手脚,邵美人的孩子能否平安出生尚不可知。若不能平安出生,要么一尸两命,要么落胎失宠,即便撑到孩子降世,依照太医所言,“玉肌散”滋养下,所生婴孩恐有畸怪。

若真诞下畸怪,就不单是一人失宠这么简单了......

想到此,尤清音的身子猛地一颤,心底的恨与痛,凝聚成难以言说的悔。

她明明一直陪在阿姐身边,却什么都没察觉。

喉头酸涩,一行泪毫无防备地涌出眼眶,轻微的啜泣声没忍住,从喉头齿尖溢出。

卫勉走在前面,耳力过人,听见那一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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