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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以水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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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越来越完善,工期没有被搁置,一点点提前,转眼到了秋分,就进入家具进场环节。

家具一直是云嗣负责的,虽然多半也是在和骞的辅助下完成,芫卯也会有指导一二,林玹武来了之后,更是直接交于他了,他好像除了每日等着和骞回来,也只有在临时租的院子坐摇椅里打盹,这样平静如水的日子,在不经意间就悄悄溜走,没有丝毫波澜般。

有时候他会去看望林千斛,林千斛离他们临时的院子不远,借着讨教雕刻一些小玩意儿的名头和他说说话。

不过今日应该去不成了,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哭泣的声音,这个时候林玹武在上工,吴头楚尾也不在,只有贺思月和林玹武的妻儿。

云嗣踌躇要不要进去看看,万一只是寻常人家的矛盾,他作为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撞见的好,但听声音,只有贺思月一个人在破口大骂,骂的也不是林千斛,反而是林玹武一家,林玹武的妻子吴琴瑶像是闭口不言,只有啜泣的声音,如果不进去,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那这个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家庭也会再次雪上加霜。

正想着,和骞就来了,他问云嗣在这里做什么,还开玩笑他是不是在听墙根。

“别闹,他们好像在吵架,但我不能判断里面情形如何,林老师傅双腿不能移动,要是婆媳有了矛盾,自是不好调解。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云嗣道。

和骞拿过他手中的篮子,里面都是装的工具和一些未完成的木雕。道:“你考虑得有道理,但是你想,如果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不愿意要大家知道的事情,何必会那么大声吵呢,还开着院门?”

也没等云嗣给出回应,和骞直接跨门而入。

“林师傅,近期可有好些?我这···”和骞走的极快,就像要一步跨入内屋去看个究竟,跟在后面的云嗣,竟不知道他是因为好奇,还是什么···

屋内的争吵因和骞的到来而戛然而止,贺思月慌忙收捡起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等云嗣走到屋内时,只见林千斛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床边站着林玹武的妻儿,头发散乱,双眼通红,满脸泪痕。而贺思月则拿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物件,正要放回原处。

像是家丑突然被撞见,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原本争吵不休两人,倒是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贺思月:“不知二位大人光临,老妇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但今日我夫君不方便见客,还请二位大人改日再来。”一开口,就下了逐客令。

和骞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很是抱歉地说“不知家中有事,贸然打扰,还请夫人见谅。”

贺思月以为这二人就被这么打发了,露出一个常见的笑,那是送客的意思。

和骞却没有让她如愿以偿,而是道:“不知林老先生的伤势恢复如何?今日我和云嗣过来,实则是为了查探林老先生的伤势恢复情况。”

云嗣当日护送林千斛下山,一路上的表现有目共睹,所以这个理由非常正当。

贺思月准备再次阻挠,吴琴瑶却出声打断了她:“那就劳烦两位大人。”

云嗣上前查看,林千斛的床榻脏乱不堪,之前来探望他的时候,他都是坐在四轮车上的,今天是第一次见着他这样躺在床榻上,床尾有两个暗盒,也被打开翻的极乱,床榻下的床褥也被翻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云嗣没有声张,像是没有察觉,他轻轻将床褥重新铺好,突然手一顿,摸到了一大块床褥湿漉漉的,他从床尾扯过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外衣的布料,垫在湿漉漉的床褥上,才将林千斛翻了个身平躺着,也就是翻身这一下,云嗣嗅到了一股类似腐烂的味道。

林千斛此时面无表情,直直地看着床榻上方,眼里一片虚无。

他任云嗣揭开他的伤势,腹部腰侧的伤其实已无大碍,伤口皮肉正在奋力合拢,那那个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呢?

云嗣察觉不对,他再次将林千斛翻了一个侧身,循着味道,揭开背部的衣料,顿时那股腐烂的气味冲上来,直直进入几人的鼻腔。

几人像是在有意屏着气,都没说话,屋内落针可闻。

背部的皮肤早已腐烂,从腰侧往下的皮肤也是没有一块好的,难怪林千斛要侧着睡。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竟然以前都没发觉。

云嗣看着那些腐烂的伤口,有的已经见了白骨,有的地方的腐烂程度已经到了碗口那么大,如果这是一个有痛觉的人,该承受的痛苦不亚于一箭穿心,可他没有痛觉。

就是因为没有痛觉,所以才没有让人发现?但看贺思月的反应,不像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那为何不送去医馆?

一脑子的疑问,全部压在云嗣心底,闷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气得凌乱。

和骞早已察觉不对走到他旁边,也没有言语,他看着云嗣手在发抖,眉头紧蹙,像是这伤口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和骞转身就发问贺思月跟吴琴瑶二人:“这是怎么回事?”

和骞语气突然凌厉,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吴琴瑶早已泪眼婆娑,贺思月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回答道:“这··大人实在是为难老妇了,我又不是郎中,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再说了···”

“行了,这样的程度我处理不了,还是早些送去医馆吧。”云嗣打断了贺思月没说完的话,不用听那些说辞,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二人看了情况得出结论,也不好再留下,说着就往门外走,贺思月假意上来送客,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笑容,吴琴瑶却没有跟上来,云嗣的余光看见她转身去了床旁,将床褥重新铺好,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放回原处。

出了门口,贺思月没有打算再相送,云嗣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然后转身对贺思月道:“贺夫人,在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但在下实在是不忍,若是这话不入耳还请贺夫人见谅。这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纵然是林老师傅康健时有对你万般不好,也不能让他就此痛苦而去。而且,林老师傅康健时,周围邻里关系融洽和睦,声名远扬,也不会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故此,还请贺夫人三思。”

贺思月像是再也绷不住,脸上的面具一层一层的掉落在地上,摔的稀碎,仅剩的那一点羞耻也被扯破,往日善气迎人也从此与眼前的她挂不上勾。

不过,她却没有说话,此刻辩解也无任何意义。

这两人不过是过客而已,等林千斛命终,她也会从这里离开,去寻她的女儿黄盈盈,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拿到属于她的一部分财钱。

她跟这林千斛少说也有十年之久,当初在一起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之命,更没有德高望重的人进行指婚,从律法来说,他们并不符合当地婚俗。两人在一起好起来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两个人不好的时候,中间的界限也会陡然变得清晰。

虽然林千斛康健的时候对她也还不错,可终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疼人,经常不着家,家里的农活也都扔给贺思月一个人,两人膝下无子,所以那些一个人的日子,因为有了林千斛好像就变的更加孤单,这跟她一个人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呢?而自己回头一看,好像这么些年,除了劳作累得一身病,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我能理解她。但我觉得即使是这个人万般险恶,也不能那么做。”云嗣从林家出来心情就一直不好,听完和骞的分析,也能从中理解一二。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青官也难断家务事。

“你觉得她不能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和骞问。

“我不知道。”云嗣答。

他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态,但他并不懊悔刚才对贺思月所说的那翻话,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几乎是每个人到这人间来的时候学的第一句话,在生命盛开之初,它教我们如何拥有善意,在生命的途中,又时刻提醒我们在对待万事万物,都应该保持当初,而在生命终结之时,又将这句话传承给下一辈人。

它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它的实践者。

“我们从贺夫人的角度来看,按照律法来说,贺夫人其实算不上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故此,林老师傅在这世上所拥有的一切,贺夫人都无权拥有。而就德行来说,贺夫人跟随了他那么多年,所付出的大家有目共睹,故此,林老师傅所拥有的,她也应当拥有,这也没什么错。”

和骞道:“而我们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贺夫人现在的所作所为,确实有失伦理德行。但旁观者的角度,有些时候,是很片面的。”

“你是说,我没有看到事情的全面?”云嗣问道。

和骞点头,这几日他从吴头那里打听出,林千斛在年轻的时候,确实是有些荒唐。

他年轻的时候刚成婚便离家出走,到处游历。当时家中的妻子已有了身孕,他赶在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回到家中,只不过期待已久的儿子没有出现,有些失望,便将尚在襁褓的大女儿丢弃在山崖下自生自灭,大女儿后来虽被路人所救,但被山雀啄瞎了一只眼睛,就算现在成人了也是身带残疾。

之后林千斛再次对家人不管不顾,仍旧去游历,直至二女儿也就是林寒英出生,他才回到家中。常年累计的农活,赡养林家两位老人,抚养子女等事情一件件积累,妻子的性格也变得暴躁,彻底变成一个泼妇,身体常年劳累得了肺痨。

而林千斛回来后也并没有因此得到收敛,宁愿去帮助乡邻做农活,也不愿意留在家里照看子女一二。后来,小儿子林玹武出生,因家中常年无生计,生活凄苦,食不果腹的日子一天天多起来,妻子最终选择了饮药自缢。

后来他又带着两个子女去四处游历,没过几年回到南衣县,开始为周围的相邻做木工以维持生计,这一做,就是二十几年,直到子女都一个个长大,成家,离开这里。他才体会到了人生的孤独,在长女林寒英的介绍下,他与贺思月认识,想成为对方相互依存的那个人,不过人一生的时光何其有限,每个阶段都有正确或者错误两种选择,林千斛的人生三分之二的时光都在错误中度过,剩下的三分之一才选择了正确,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切都是因果而已。”云嗣听完整个故事,不由心惊,其实没什么好苦恼的,选择是自己做的,因果也应当自己来承受。

所以,时常嗟叹命运的不公,才是人生的常态。

之后,和骞跟云嗣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林千斛家中,但近段时间,林玹武经常告假,甚至是请辞,前几次告假是因为林千斛的亲戚从大老远来看望他,林千斛有四个兄妹,最小的妹妹林白兰经常到南衣县来,在万宝县时对他们也多有照顾,甚至为他提前安排好医馆等,他的二妹林碧玉倒是没怎么出现,三弟林筝也来过几回。

而这一次请辞,是因为林千斛的长女林寒英的到来。

听林玹武说,林寒英来了之后在林家大吵大闹,原因是觉得林千斛年轻的时候偏心小儿子林玹武,现在躺在床榻之上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就想起她来,想让她出力出钱,可她这两样都没有出过,银两更是一分没有。在万宝县就跟林千斛较着劲,这次回来,也是听说林千斛命数不久矣,才赶回来看望最后一面,谁知,刚落脚,林家就鸡飞狗跳闹的人不清净。

林玹武这才没办法,要请辞回家,先处理家中的事情。

而就在林寒英回来不久,林家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黄盈盈,她是贺思月的女儿,听说在外县做舞姬,之前倒也回来看望过他们二老,频率不算高,但这次回来,她却身怀六甲。

不过她回来不是看望林千斛的,她对这个所谓后来的父亲根本没有承认过。

但她的到来却是让贺思月大惊失色,黄盈盈尚未出嫁,也尚未有过媒妁之言,这对当地的民俗来说,都是会受到唾弃的,这不得不让周围人再次对贺思月的德行进行议论谴责。

贺思月原本是等林千斛的事情结束就去投奔黄盈盈,哪成想事情的转变来得如此之快,可之前的好人形象已然不复存在,现在再想捡起面具更是难上加难。她只想尽快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笔应得的钱财。

可事情哪能如她所愿,林千斛咬死不承认自己有那份钱财,但贺思月一直觉得,那笔钱财,林玹武肯定知道在哪儿,他从小就是林千斛最信任的人。

但前面和林玹武交涉,未能得到结果,才有了后来与吴琴瑶争吵的一幕,却恰好又被和骞他们撞见。

而现在林千斛的两个子女,所有的姊妹都已回到南衣县,看望他最后一眼。

有的人悲从中来例如他的小妹林白兰,三弟林筝。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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