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跳跃躲过底下伸出来试图抓住自己的手后,顾离动作迅捷地抓住了一处屋檐,稍稍用力,侧身翻了上去。
但对于这种逃避追逐的作弊行为,梦境一般是不允许的。果不其然,顾离轻松翻上去之后马上就发现在这上面能走的地方不超过一个脚掌,稍有不慎都会掉下去。
而下面正燃烧着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们低低嘶吼着,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换做一般人,掉下去可能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顾离不是来逃避这场追逐的,他只是为了——站得高,看得远。
还有什么比站在高处更容易发现一个地方吗?
没有了。
他认真地扫视了一圈,接着眼神微微一凝,停在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那里有一扇没在冒烟的门。
眼前的尸潮拥挤得不行,里面的魑魅魍魉各个争先恐后推推搡搡摩肩接踵,但那里却很突兀地空了一块……像是被人刻意放了道隐形屏障隔开了一样。
就是那里了。
——既没东西敢靠近,也没有着火的地方。
那里正在上演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顾离再次确认后直直纵身一跃,踩在其中某一个尸体头上,把人踩得向旁边一歪,紧接着毫不留恋地点向下一个人,如同燕子掠水般轻盈迅速地向那个地方掠去。
他的速度极快,近百米距离他用不了几秒就到了,几乎在一片尸潮顶上跳出了残影——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烧到了衣角。
他落到那门前空地上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嫌弃地把外披快速脱了下来,转身就往靠近的尸体脸上糊过去。
在衣服甩到它们脸上的那一瞬间,暗红外披边上的金线和黑糊糊的人影连成一片,看得顾离心里莫名一跳,有些隐约的不爽。
真晦气,我好不容易才穿一次,那人还没好好看看呢。他心里蓦地滑过这个念头。
随即他自己就愣了一下,无比疑惑:那人?什么那人?好好看什么?
真是撞邪了。
他松开了攥着衣服的手,一脚隔着衣服踹上那些燃烧的尸体,尸体被他踹得一个趔趄,瞬间向后撞倒了一片。
顾离不再留恋,反手推开那扇门——
就见长谙已经站在了里面,见他推开门,还回过头来,十分友好(欠揍)地冲顾离打了个招呼,柔柔笑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阿离?”
“……”
久个屁。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你。
顾离眼皮猛地一跳,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只差控制不住自己对长谙痛下杀手了。
长谙仿佛对此浑然不觉,只保持着他那莫名奇妙带着贱气的笑。
顾离闭上眼深呼吸几次:“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就在你站在屋檐上和火柴人们打招呼的时候。”
“……”
我去你妈的打招呼。
“我怎么没看见?”顾离的脸已经瘫得不能更瘫了。
怎么来的?飞吗?
然而长谙却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忽然就紧紧地黏在了顾离身上,既不说话,也不动了。
“?”
这家伙莫不是又抽了吧。顾离心说。
没等他问出口,就见长谙手指轻轻一动,紧接着就抬脚向自己走过来,手上的灵气缓缓凝出一件暗红色的外袍,和他刚刚扔出去的那件一模一样。
长谙走到他身前,不由分说地将那件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顾离一顿,倏地抬眼去看长谙。
那人神色平静,细致地替他理了理衣领和衣摆,突然低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穿这种衣服,适合白色的打底?”
电光火石间,顾离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前,手上拿着自己刚刚随手扔出去的衣服,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拍掉了上面的灰,然后搭回自己肩上。好好的少年音被那人放得又低又轻,出口却问了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种衣服得穿白色的打底?”
没有。他当时很诚实地回答对方,没有人和我说过要怎样穿衣服,他们只会说怎样都好看。
那同样在整理他衣摆的手微微一顿,手的主人闷闷笑起来,说出的话和此刻眼前的长谙不约而同,两道声线盎地重合在一起:
“——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红配黑在我们那里实在不太吉利,特别是你这种看上去仙气飘飘的。配黑色有些怪了。”
“还是穿白色适合你。就当是,雪上添花吧?”
顾离脑海一炸,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甩开长谙的手,但长谙本身其实也没打算“非礼”他多久,话音刚落、在他退后之前就已经松手转过身了。
顾离在原地僵了一会,不自觉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见前面径自向前走的背影温和地说:“你输了,记得我们的赌约哦。”
“?”
顾离松到一半的气忽然顿住了,差点呛到他自己,“……什么?”
“打赌啊,谁先找到算谁的啊?”长谙语气寻常。
“……”
“我们的赌注是什么。”顾离默默跟到他身后,平静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