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茗吓得魂飞魄散:“公子!”
却见步闲庭头都未回,早有预料一般稍侧半身,与那疯子交错的刹那抬手往他背上一推——
只听“吭哧”一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妖此刻就倒头栽进了雪堆里。
步闲庭毫无诚意地道歉:“哎呀,下手重了些,抱歉。”
他说罢,便伸手去抓地上不动弹的那人,以一个并不怎么抱歉的力气直接把人从雪堆里提溜了出来,一路拖拽着回了那间偏房,在阖上门之前还想了想,对旁边目瞪口呆的两个小童说道:“叫楼主把曲先生找来,就说我有病,要寻诊。”
然后,他便堂而皇之地关了门,完全不像个有病的。
素茗还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被灵芽轻轻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
“公子好身法!”他两眼放光地赞叹道,“灵芽!你瞧见方才公子的招式了吗,我就说公子一定是个江湖大侠……”
灵芽掐着他的后脖颈把人拎了起来,打断道:“嘘嘘嘘,你那大嗓门收着些,是要把楼主也喊过来吗?”
提起这位楼主,兴致勃勃的素茗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蔫了下去:“这……灵芽,要不你去寻楼主吧,我去给公子烧水沏茶……”
灵芽面无表情地拎着人往茶楼里走,道:“你来沏茶?你别把茶具都摔了才是正事。”
素茗不满地反驳他,两个小童一路拌着嘴离开了。
步闲庭站在门前,听着外面没动静了之后才稍稍回头,看向瘫倒在地不省人事的那疯子。
如此安静下来一瞧,那疯子原来年纪也不大,虽然消瘦但两颊还带着些显然的鼓肉,左右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步闲庭蹲下身,手指在他背后游走一番,按了几个穴位后便见那小疯子的脸色缓和些许,他便将人拽到了草席铺成的床上,再一掖被子,便大功告成地拍拍手要离开了。
只不过才行了两步,步大公子极佳的耳朵就听见那小疯子喃喃道了一声:
“……方丈……”
步闲庭站定了,在原处僵直了好久后才慢吞吞地扭过头——那小疯子俩眼安分地闭着,想来是无意识念叨出来的两个字。
他眸色沉沉地又盯了对方一阵,才自叹一句庸人自扰后开门离开了。
只不过步闲庭这一路并不顺利,他正捡着没冰的地走,鼻尖就忽地窜过了一丝血腥味。
他脚步顿了下,只消半秒功夫就寻到了那气味的来向,只不过瞥了一眼后便装作没瞧见似的,扭脸继续走自己的路。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给自己寻个麻烦。
可这越走那气味却明显,对步闲庭这种七窍通明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一个人当着他的面血溅三尺。他脚步停了停,又走了两步,再停了下来,用力叹了一声后顶着满脑门官司便转身往血气来向走去。
楼主大人可欠了自己好大一份情。他心道。
等步闲庭找到那奄奄一息的家伙时,扑鼻的血腥味简直要讲人拍晕过去,他却只是浅浅皱了皱眉,半蹲下去细细查看对方身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切面平滑,简直每每冲着要害而去,也亏得这家伙能躲闪过去——不过下手的人似乎打定主意这家伙活不了了,否则就这种攻击的势头来看……怕是都无法出现在这里就要暴尸荒野了。
步闲庭直直地看了那些骇人的伤口一阵,随即了然又疲惫地闭了闭眼。
——是掷春殿的手笔。
他还觉得奇怪,庄客离怎得昨晚能如约而至,原来是在这泠江畔附近有老鼠要除。
而那个小疯子大概是夜里察觉了什么动静,才被吓成了这副模样。
对面被砍得浑身是血的家伙抽动了两下,似乎还有半口气吊着。
步闲庭心说送佛送到西,把这家伙扔给越十二后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他所想的这个越十二掌管着泠江畔最大茶楼,也就是步闲庭在住的这座“山中事”。越十二本人早年行走江湖,游遍大江南北,靠着满腔的义薄云天打下了好名声,十年前自家老母驾鹤归西,临终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自己儿子寻个地方安生下来。近十年未尽孝的越十二追悔莫及,在老母灵牌前跪了一夜后就安生定居在了泠江畔,开了这座“山中事”。
鉴于楼主本人这般不同寻常的经历,这茶楼中也不乏落脚的江湖客——上到名满天下的开山祖师,下到恶贯满盈的江湖匪盗,在这山中事里可少不了精彩的故事。
不过眼前这位……又是什么来头?
步闲庭轻车熟路地去摸他破破烂烂衣襟里的东西,果不其然叫他掏出来一块沾血的木牌。他左右瞧了瞧,在看清上面雕刻的字后却变了面色,“唰”地将那牌子扔到地上了。
牡丹雕纹,中刻小篆“罗”字,束以白玉之珠。
是当朝太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