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声透过教室的窗户，在闷热的空气里此起彼伏。
周延用笔帽戳了戳前排程野的后背，压低声音道：“喂，帮我传个纸条。”
程野头也不回，手臂从腋下向后伸来：“传给谁？”
“还能有谁？”周延将折成方块的纸条重重拍在他掌心，“当然是学霸。”
程野扭过头，露出一副“早知道是你”的表情：“老江今天跟监视器似的，被抓包可别赖我。”
周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周三上午的物理课向来沉闷，李卫国老师平缓的语调如同催眠曲，后排已有不少同学趴在桌上打盹。唯有沈砚之依旧坐得笔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紧紧盯着黑板，手中的笔不时在笔记本上落下工整的公式，墨痕如流水般蜿蜒。
纸条在五双手中接力传递，终于抵达教室另一侧的沈砚之。周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修长的手指展开纸条，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在纸上画了个Q版沈砚之，正皱着眉头解物理题，旁边气泡框里写着“这道题太简单了”，而真正的题目被夸张地复杂化，最终答案赫然写着“周延最帅” 。
沈砚之的肩膀微微颤动，周延几乎能想象他抿着唇强忍笑意的模样。可下一秒，化学课代表江朔抱着作业本从过道经过，眼疾手快地抽走了那张纸条。
“周延。”江朔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课堂纪律都抛脑后了？”
周延心里暗叫不妙。江朔平日最爱用化学知识调侃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两人没少互怼。
“还我。”周延压低声音，伸手去抢。
江朔将纸条高高举起：“想要？有本事跳起来拿。”
周围响起几声憋不住的窃笑。周延咬了咬牙，不敢在课堂上闹得太过分——李卫国老师已经朝这边投来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江朔。”沈砚之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第58页第三题，你研究出解法了吗？”
江朔愣了一下：“什么？”
“离子迁移率的计算。”沈砚之翻着课本，头也不抬，“秦逸雯说你有新思路。”
这招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不算高明，却精准击中了学霸们对学术讨论的热情。江朔果然被带偏，一边念叨着“哦，那个啊……”，一边不自觉地朝沈砚之的座位走去，手中的纸条早已被抛诸脑后。
周延松了口气，冲沈砚之竖起大拇指。那人侧眸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转瞬又恢复成专注听讲的模样。
五分钟后，江朔回到座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展开纸条。周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若是江朔当众念出内容，他倒是无所谓，可沈砚之肯定会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朔扫完纸条，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折好后递给前排同学：“传回去。”
周延疑惑地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自己画的涂鸦旁多了一行字：“根据勒夏特列原理，系统总是抵抗变化——所以你的自恋程度会保持稳定。by江朔”
“这小子……”周延嘟囔着，却忍不住笑出声。他在下方补上一句：“学霸，帮我报仇！” 随后重新折好纸条，再次向沈砚之的方向传递。
这次纸条的传递却没那么顺利。物理课代表秦逸雯——那个总戏称周延为“肌肉笨蛋”的竞赛达人，半路截住了纸条。
“李老师！”秦逸雯举起手，“有人传纸条！”
李卫国停下板书，眉头紧锁：“谁？”
教室里一片寂静。周延在心里把秦逸雯骂了个遍，正准备起身承认，却见沈砚之先一步站了起来。
“是我。”他语气平静，“我问周延借橡皮。”
这个拙劣的借口从年级第一口中说出，连李卫国都怔了一瞬：“沈砚之，你……”
“老师！”秦逸雯不依不饶，“纸条内容绝对不是这个！”
李卫国犹豫片刻，走到秦逸雯桌前：“给我看看。”
周延屏住呼吸，已经在脑海中预演接下来的场景——李卫国当众宣读他那幼稚的涂鸦，全班哄堂大笑，沈砚之因尴尬而再次对他冷脸相对……
秦逸雯得意地展开纸条，却突然僵住：“这……这怎么会……”
李卫国接过纸条，推了推老花镜：“离子迁移率计算的三种解法？”他困惑地看向沈砚之，“你写的？”
沈砚之点头：“嗯。周延说没听懂。”
周延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他明明画的是Q版涂鸦，怎么变成了解题步骤？
李卫国把纸条还给秦逸雯，语气缓和下来：“讨论学习是好事，但要注意课堂纪律。”说罢转身继续讲课。
秦逸雯难以置信地反复翻看纸条，又狐疑地看向沈砚之。后者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
纸条最终传回周延手中。他急切地展开，自己的涂鸦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页工整的解题步骤，字迹清秀得如同印刷体。但在最下方，有一行极细的小字：“下次直接问。别传纸条。——S”
周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好，塞进笔袋最深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为沈砚之低头记笔记的侧影镀上一层柔光，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下课铃响起，李卫国刚离开教室，秦逸雯就冲到沈砚之桌前：“你调换了纸条！”
沈砚之合上笔记本：“证据呢？”
“你肯定用了什么手法！”秦逸雯涨红了脸，“那张纸条明明是周延的涂鸦！”
“哦？”江朔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你怎么知道内容？难不成偷看了？”
秦逸雯的脸更红了：“我……我只是……”
“侵犯隐私可不好。”江朔推了推眼镜，“根据化学原理，好奇心过强容易引发不良反应。”
周延大步上前，一把搂住江朔的肩膀：“老江，没想到你还挺够意思！”
江朔嫌弃地挣开：“别碰我，汗味影响我思考。”他转向沈砚之，“不过学霸，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我明明看见那是周延的鬼画符。”
沈砚之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魔术。”
“什么魔术？教教我！”周延凑到沈砚之耳边，“让我也露一手？”
沈砚之耳根泛红，往后撤了撤：“离远点。”
秦逸雯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了然：“我懂了。难怪学霸最近总找‘肌肉笨蛋’做实验搭档。”
沈砚之的动作僵住，周延则咧嘴一笑：“羡慕了？”
“呸！”秦逸雯甩了甩马尾，“许知行的理论物理比你强十倍！”说罢转身离开，临走还不忘补一句：“装神弄鬼！”
江朔摇摇头也走了，教室里很快只剩下周延和沈砚之。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面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所以……”周延倚在沈砚之的课桌上，“那张纸条呢？”
“扔了。”沈砚之头也不抬。
“骗人。”周延伸手去翻他的书包，“肯定藏在……”
沈砚之猛地按住书包：“别动。”
两人的手在书包带上短暂相触，又触电般迅速缩回。周延注意到沈砚之的指尖微微发颤，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好吧，不找了。”周延举起双手后退，“不过……谢了，帮我解围。”
沈砚之推了推眼镜：“只是不想看你丢人。”
“是是是，学霸最体贴。”周延笑得灿烂，“作为谢礼，中午请你吃饭？”
“不用。”
“那喝杯奶茶？”
“太甜。”
“冰淇淋总行吧？”
“太凉。”
周延夸张地叹气：“沈砚之，怎么才能哄你开心？”
沈砚之终于收拾好书包，站起身。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比周延矮半头，气场却丝毫不落下风。
“不用哄。”沈砚之轻声道，“现在这样……就挺好。”
这句话让周延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沈砚之已经走到教室门口。金色的阳光为那人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宛如一幅动人的画。
“等等！”周延追上去，“下节课体育课，来看我训练？”
沈砚之头也不回：“要去化学竞赛班。”
“放学后呢？”
“约了物理补习。”
“周末总行了吧？”
“……”
“沈砚之！”周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给句准话，什么时候能见你？”
沈砚之转身，琥珀色的眼眸透过镜片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为什么非得我去？”
“因为……”周延的声音低下来，“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能赢下全世界。”
这句话让沈砚之呼吸一滞。阳光将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
“周日上午九点。”沈砚之最终开口，“市体育馆。”
周延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你要来看市预选赛？”
“嗯。”沈砚之推了推眼镜，“顺路而已。”
周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他当然知道这是借口——市体育馆与沈砚之家的方向完全相反。可正是这份笨拙的掩饰，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说定了！我等你！”周延倒退着离开，“不见不散！”
沈砚之点点头，转身离去。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周延脚下。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周延才掏出手机，在日历上郑重标记周日，还特意设置了提醒：“超级重要的日子！！！”
傍晚训练时，周延状态神勇，连续投进三个三分球，引得队友们惊呼连连。教练吹着哨子，眼神里满是惊讶。
“延哥今天开挂了？”程野撞了撞他的肩膀，“吃兴奋剂了？”
周延擦了把汗，笑得灿烂：“周日有人要来，当然得好好表现。”
“谁啊？女朋友？”
周延眨眨眼，神秘兮兮道：“比女朋友还重要。”说罢又投入训练，脚步轻快得仿佛踩在云端。
与此同时，图书馆里，沈砚之翻开物理竞赛题集，从书页间抽出那张涂鸦纸条。Q版的自己皱着眉头解题，旁边“周延最帅”的字样旁还画着个小小的爱心。
沈砚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爱心，唇角不自觉上扬。他将纸条重新夹回书中，翻开新的一页准备做题，可平日里熟悉的公式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因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周延阳光下肆意大笑的模样，像一束光，直直照进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