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后的周三，苏程顶着半干的头发，在班级后门看到驻在那里的程颐，苏程低头用手甩了甩头发进去，程颐手伸过门框拦下苏程，看来对方是找自己的，苏程看了人多但安静的课室。

苏程走到走廊的尽头问，“有事吗？”

程颐看向苏程说，“你知道文科想出头，要靠你很多方面都十分过人的能力，除非你有强硬的关系。”

苏程想眼前年轻的程颐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苏程没有想过这种事，也不清楚这种事是不是这样。“哦，那有什么关系啊。”生活是为了出头吗？

程颐第一次这样对着苏程说话，眉毛紧在一起，瞪大双眼，“苏程！”

“不要浪费你自己已经找到的天赋。”

“和自己。”

“回理科班吧，你的世界在那里！”

苏程转头看向体育生打着灯光训练的操场。“程颐，我的事是我的事，真的和你没关系。”

时间可以过得很快。上高二重新换了一栋教学楼，回去的路上需要经过新篮球场。有次回去的路上，苏程看到一对耀眼的男女生走在一起，细看认出了那是吴娜和程颐，苏程低头笑了笑。

之后苏程从此和程颐他们成为了互不连线的人，水星和火星一样，都存在，不碰撞。

只是有几个失眠的夜晚。无论在听着歌或电台的苏程，都不知觉想起那件事。那件事苏程当时没有想过十多年都还是会铭记着。

程颐来找苏程的半年后，苏程去上课的路上猛然看到一个会发光的人，原来还是程颐。苏程就看着说话的程颐，等程颐即将和他碰上眼时，苏程提前收回目光，脚下没有按原计划去上课的路线行走，而是直角转弯靠在栏杆一旁背向程颐。

苏程感觉能稍微正常呼吸时，听到旁边说，“这里干嘛？走，一起去上课吧。”不是程颐的声音，苏程慢慢机械般对上同班同学的眼神，视野角落处也看到程颐他们已经不在。苏程才继续走下去。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苏程才确认那时刻自己的确心跳声空明了，大概是书面上来说的——怦然心动。需要一年多的确认，但实属不意外。皱起的脸庞，卷曲的身体。耳机浸入湿漉漉里，mp3音乐在心和头并游走。

高二下学期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让同学，写下高考目标。下面的苏程眼前黑板上更是长满了野草，大学到底是什么。

苏程旁边坐着的那位兄台赵爽，长叹了一口气，“好无聊哦，有什么好写。”作为文科班为数不多的男生，苏程和赵爽是能聊比较多话的一人。

当时赵爽坐着苏程的床上问，“你怎么选文科班了？”

苏程想了想说，“可能是觉得理科太好学了？”

不料赵爽说，“你也是这样的想法！？没有挑战生活就是有点乏味。”赵爽跟苏程说出过往自己耀眼的成绩。

望着周围的人都拼命地为大学奋斗时，苏程知道那几个觉得来文科班有挑战性的家伙，可能有时也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看着这群坑书当饭吃的人，心里摇着头。苏程有时在晚自习看着都能懂的历史知识点，抬头看向连窗外的新鲜空气都吹不进来，觉得现在的生活像个枷锁。大学怎么像他们口中所说的，是一个胜利的果实。大学真的不意味什么，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苏程不懂了。生活不是还是其他事情吗？

后来苏程搜索了几天，终于找了一家北京的大学。苏程知道这个和中考时的目标不一样，更像是为了学校而有，而不是他自己。

这一年同班的长发仙女和谢薛辛，前者与房地产少爷分手拿起复习资料，后者离校去上海参加美国大学的入学考试，尖子班有转来的同学，也有决定转去艺术班学习的。如果说问苏程有没有有过想法转回理科班的念头，苏程是有的。他也知道有些事不像自己想象中的这样，但确实也有想过如果转回理科班，大概至少一直过着是能感觉到新鲜空气的日子。

苏程认为在这里重点班普通班意义没有多大，有些人反而在普通班才能出成绩。强哥当了普通文科班的班主任，他们班会常常在苏程班被提起。苏程分班后，开始时数学和地理优势还是很明显，第一次期末考了全班的中段排名，数学单科上了140。后面题做多了，套路摸清楚，大部分人出来的分数也相当。剩下的四科苏程不倒数就挺好的，一科被拉开10几，20几都是经常的事。

如果说苏程希望成为一个不被注意到的人，那在这里他成功了一大半。在文科班这几年中，很少人有精力放在取乐上，除了几个大家都专心在求学的道路中，苏程拿着平平的文科成绩，过着他此前没有体验不到的生活。

苏程机械性地翻着课本，在浓厚到有时让苏程窒息的学习环境里，苏程开始跟上大部队的复习动作，样子是做够了的，但苏程知道自己各各字都懂，大量的记忆他做不来，还要能灵活使用，看着手上的宝典，苏程长长叹着气。这时苏程看到了人的参差，不是每个人擅长的方向都一样。苏程学不来这个班上的一些东西。

苏程觉得某一种意思上，在这里自己是个边缘人。初中开始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有着自己庞大富足的世界，现在看着这些“非人类”在他们的地盘，自己是加入不了，也体验不上了。就这样在高考前最后一次换位，苏程主动和不愿坐在后排角落的同学换了自己中间的位置。苏程成为不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苏程走向了高考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