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进了牢里不要东张西望,找到人赶紧说,我让你走你就走,别墨迹,听见了吗?”走进县大牢前,壮汉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姜振训话,姜振畏缩着身体,讨好道,“醒得的张头,您放心。”说罢,又给张头塞了一小块碎银。
张头手抛了两下碎银,踹进兜里,“还算懂事,最多一炷香。”
“谢谢张头。”
逼仄、昏暗混着不好闻的气味这是姜振走进监牢后的第一感觉,他不着痕迹的屏气,继续畏缩着身体走在张头身后。
“就是这了,去吧。”
谢过张头,姜振在一个一个号监里寻找村长的儿子。
“大牛,今年十六,长得又高又壮,是我们村里最高的娃呢。”
“哦,你说明显特征?老汉我想想,想起来了,大牛额角有个疤呢,是他小时候调皮磕的,可好认了。”
回忆着庄老汉告知的村长儿子的面容特征,姜振在昏暗的牢房里寻找。
一个号监里几个人混住,姜振根本看不清。
这样不行。
他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张头哼着歌去了外面。
“刘大牛?”
“刘大牛你父亲让我来看你。”
姜振小声喊了几遍,角落里一个躺在草席上的人,颤巍巍的伸出手。
有门!
姜振连忙起身去找留守的衙役,在给了衙役一小角碎银后,衙役利索开了门,把姜振和庄大牛带到一个无人的号监,“这样说话方便,放心吧,头回来了,我叫你们。”
刘大牛靠着墙缓缓坐起身体,姜振借着日光,看清了他的脸,确实有疤,确认了人没错,他沉吟着开口,“你是刘大牛?”
刘大牛缓缓点了头,他使劲咽了咽口水,沙哑着问,“你说我爹让你来看我?”
“嗯,你爹可是云台村村长?”
刘大牛眼睛一亮,“正是。我爹可还好?那日他伤的很重。”
姜振回忆着村长家里愁容满面的女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斟酌道,“我来时尚在医治。”
“那他如何叫你前来看我?”闻言,刘大牛警惕的看着姜振。
姜振:“的确不是你父亲叫我来的,是村中的庄老伯”。
刘大牛眼中的提防消散,他放松身体靠着墙闷声的咳,“是庄伯啊,让他费心了。咳咳,我无事,你让庄伯放心。你来看我花了不少银子吧,等我出去我会还你的。”
“银子不急,我一是受庄老伯请求前来探望你,二是想弄清云台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聚众斗殴罢了。”
“聚众斗殴至于对收押的犯人除以鞭刑?”姜振看着刘大牛身上的血痕问道。
刘大牛不发一声。
姜振看了眼日头,时间不多了。他靠近刘大牛,语速极快,“别声张。你云台村的事我会管。我现在正在搜集证据,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刘大牛审视着姜振,良久道,“当真?”
“你如今也没有更好地办法了不是吗?”
“也是,我都告诉你。”
从刘大牛的口述中,姜振弄清了王天安来云台村收地的始末,但交上去的佃租为何不翼而飞,刘大牛不清楚。姜振估计还得去王天安府上调查一番。
他从怀中掏出几瓶伤药交给刘大牛,“照顾好自己,我一会也跟牢头说声,关照你们几分。”
刘大牛眼含热泪,他想拜对方却因身上的伤痕无法起身,只能学着遥遥一拜,“公子大恩,大牛必…”
姜振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我家有家训,必要荡平这世间不公之事。”
和张头打点好后,姜振往客栈赶,巳时一刻他必须要赶到城门口。背着包袱牵着马,姜振离开了客栈。临行前,姜振回眸望着客栈,回来始终不见刘二,他总觉得这个刘二应该也知道什么,不过想到自己已经告知了刘二到云台村找自己,应该问题不大,此刻带着陈县令回到云台村才是大事。
“驾——”
姜振与陈县令一路骑马疾行,顾念着陈县令的身体,姜振几次劝他下马休息,陈县令不肯,执意赶路,姜振只能放慢速度,陈县令轻抽马身,冲到前方,回身大喊,“姜家小子,莫小瞧了老夫,君子六艺,老夫样样在行!”
姜振骑马赶上,对着陈县令抱拳,“是我的过失。”
骑行了大半日,就看到一片片的田地,秋收刚过,田地里随处可见倒下的麦秆。
“老先生,过了这片麦地,就是云台村了。”姜振遥遥指着远方道。
陈县令看着无人的耕种的麦田,眉头紧紧拧着,“你说,王天安收走了村民的余粮和土地?”
姜振点头。
陈县令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急迫,“武城不比京城,秋收之后天气寒冷的快,没有余粮百姓如何过冬?我们要快些了。”
姜振应是,两人纵马飞驰,马蹄踏起一片尘土。
“先生下马吧,云台村到了。我先带您去村长家。”到了云台村,姜振和陈县令牵着马往村长家走去,村长住在村子的中心,两人一路过来受到无数眼睛的注视。
有农妇大着胆子询问,“先生来找谁?”
姜振拱手行礼,“我找村长。”
英俊的男儿给自己行礼,农妇害羞的红了脸,遥遥一指,“是来祭奠的吧,再走三户,挂着白幡那家就是。”
姜振与陈县令对视,眼中皆是凝重。
姜振临行前跟着庄老伯去过村长家,行至门口,就被村长家的女眷认出,带着去找了村长夫人。
“婆婆,前几日庄伯带着的青年人回来了。”女眷将两人带至灵堂。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穿着丧服颤巍巍的起身,浑浊的眼睛里满载泪水,“回来了?”
“晚辈回来晚了,这是兴县的前县令陈老先生,我带他一起来给大家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老妇人泪洒两行,就要行礼,被姜振扶住。
“好啊好啊,可算是回来了。你走之后的第二天大庄也来了,说是你让他出去避避,约定三日回来,这都第四日了他一直没回来。你也迟迟未归,老婆子以为无望了,本想着料理完老头子的丧事带着儿媳去知府府衙伸冤,这可好了,苍天有眼啊。”
老妇人哭的打颤,姜振托着老妇人的胳膊无措的站着,陈县令在一旁温声的劝。
村长儿媳关了大门回到厅堂就看到这一幕,她慌忙上前,扶住老妇人哭的打颤的身体。
姜振起身一拜,“夫人,您节哀,事情尚未了结,不能沉湎在悲痛中。让我与陈县令也为老村长上柱香吧。”
老妇人忍着泪点头。
姜振与陈县令站在村长排位前,去了三炷香,祭奠老村长。
老妇人此刻已经平静了心情,“两位先生不要嫌弃,隔壁是我儿与儿媳的家,这几日就住在我儿家中可好?”
“我们住庄伯家中吧。”两人推托。
“大庄那里几日没收拾了,还是老婆子这里方便,我儿入狱,丈夫伤重,这阵子儿媳都是与我住,二位不必推脱了。”老妇人一锤定音,示意儿媳去收拾。
姜振脑中灵光一闪,直觉不好,“您说庄老伯一直没有回来?”
“是啊。”
姜振略一搜索,起身告别,“老夫人,陈老先生拜托您了。我去找找庄伯。”
陈县令也起身,“我同你一起。”
姜振摇头,“先生奔波了一日,稍一安歇。我先去庄伯家中看看。”
庄伯家位于村子的尾端,人烟稀少。
姜振走近,还为敲门,就听到围墙里传出说话声。
“东子哥,这烧肉真好吃。”
名叫东子的人,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呵,要不是庄老头咱们还吃不上呢。”
“东子哥,你说庄伯,哦不是,老庄头他没事吧?”
“哼,能有什么事?老东西,敢拦我。”
“是啊,东子哥也是大家才去的破庙想叫更多人帮我们,谁让这老头跟上来坏事的。”
“来,哥,我给你满上,这酒真——”
姜振翻进院内,亮剑出鞘直指东子的脖子,“你们把庄老伯怎么了?”
其余三人大惊,慌了神缩在一起。
“你们怂什么?”东子大喝。
三人抖着身体不出声,姜振的剑贴近东子脖子,“我再问一遍,你们把庄老伯怎么了?”
东子大惊,“我说,我说!我就推了他一把,抢钱跑了,别的我不知道。”
“在哪推的?”
“落山脚下,他不知道要上山干什么,我们想去破庙找人求助,正好遇到了,他骂我们,我一生气,推了他一把。”
姜振剑一横,在东子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说实话。”
“哎哎,大侠饶命啊。我说我说,真的是落山脚下。庄老头找了你,就拿到钱,我们又饿又缺钱,想着也骗几个人。本来无事,各走各的,他非要冲上来拦我,我一气之下推了他一把,老头倒地就不睁眼了,我慌了,探了探还有气,心想骗人也骗不成了,就抢了钱跑了。”
姜振听着只觉怒气上涌,他强行抑住怒火,用剑指着四人,“带我过去。”